离上课还有几分鐘,应该够我踱步回教室。
回去的路程经过了球场,我下意识地瞥向场上自动搜寻他的身影,唰的一声,他投出完美的三分球准确落进篮框。
他用手背抹去汗水,和队友们互相击掌,逐渐走到场外拿起矿泉水一饮而尽。
我就这样呆站在原地,直到他放下水瓶和我的视线对上。
接触到他的目光时彷彿闪电流窜过全身,我移开眼眸快步离开。
「康芸心!」
没想太多,我又加快了速度。
「谢言圣!继续练喔!」
谢天谢地谢主隆恩,这样、他就不会跑过来了。
好不容易远离球场后,我气喘吁吁地靠着一旁的树歇息,想到方才竟看他看到出神,还不小心被他发现……
哪里有洞可以让我跳?
算了,这也不是第一次出糗了。
安慰好自己,我继续走,忽然一个身躯挡住我的去路。
奇怪,最近怎么一堆人都在拦我啊?
我仰起头,惊愕地往后退了几步,「你……」
「为什么要躲我?」他正色道,严肃地不像我认识的他。
「我没有。」没有,就只是不见你而已。
「你说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要一直逃避我。」他皱紧眉头,紧扣住我的手腕。
撇过脸,我抿起唇,恰好鐘声响起,「上课了,该走了。」掉头就跑。
阳光穿过树叶细碎撒下,我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一直逃当然不是办法,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为什么不告白?海莉和咏夜不只一次这么告诉我。
说到底,我是个胆小鬼。
我没有勇气去接受他给的答案,所以选择了最糟的方法。
放学后,我的第一反应,竟是跑到康靖阳的学校外等他一起回家。
「哟!姊,你怎么来了?」看见我在门外等他,康靖阳满脸诧异。
「突然觉得我们好像很少一起回家,就跑来了,反正我最近很间啊。」我耸耸肩。
「哎哟,不用约会喔?」他打趣道,我却回不了话。
或许是迟迟没听到我回答,康靖阳收敛起轻松的态度,「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顿了顿,早晚都要告诉他的。我开口,把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那你认为现在你们又称得上朋友吗?」听完事情的经过,康靖阳面无表情,停下脚步。
我跟着他也停了下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不置可否。
「你说,你没有勇气去接受回答,那你们现在这样有比较好吗?」
我想也没想,飞快地回:「没有。」
「姊,你怎么变得那么俗辣啊?既然知道不会比较好,却因为害怕选了这条路。」他无法置信地喊。
「对!我就是怕!你不懂太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害怕失去他的那种感觉!」随着他的声量提高,我也莫名歇斯底里地吼,眼圈泛红。
「姊你真的、超级矛盾,喜欢他却又没勇气。」眼看我即将失控,康靖阳放软语调。
头无力垂下,我轻声呢喃:「我喜欢谢言圣,很喜欢、很喜欢。」
「那你能不能,别再逃了?」
瞳孔骤然放大,我抬起头望他,他的身体还微微抖动着,应该是快速奔跑后还在喘息,瞥向一旁的康靖阳,笑得无害拿着手机晃呀晃,「言圣哥,麻烦你把那个打我从来不手软的姊姊找回来。姊,明天还有考试,我要回家囉!」
「喂!康靖阳!」
「姊!不准再逃避喔!」他将双手圈在嘴边朝我喊,接着挥挥手转身跑开。
我气馁地望着自家弟弟的背影越变越小,偷偷覷了一直等待的他,深吸口气,做好决定。
「去公园吧。」迎上他炯炯目光,我说。
我们一前一后进了公园,在鞦韆前站定。
天空因为夕阳光线像是镶上一层金边,映着光辉云朵浮现淡淡粉红,景色太过美好,看不到天边尽头。
我望向远处,轻轻地道:「我还记得,那天跟唐黎风说分手之后,下了一场大雨,为了不让我淋湿,你为我撑起了伞;为了让我宣洩,你带我到暖心去吃了免费的蛋糕;为了让我和海莉和好,你假扮成我的男朋友。而我……」
「因为是你,所以我心甘情愿。」闻言,我愣愣地将视线转回他,他的眼里清晰地倒映出我的身影,盛满柔情的眸光凝视着我。
「什么?」觉得自己听错了,我不由得再问一次。
「那么康芸心,你听好了。」他双手搭上我的肩,唇畔泛起笑。
他的脸越来越近,双唇贴上我的,我瞠着眼,所有运动神经瞬间停止运转。
「你……」刚刚是,吻了我吗?
「这是我的回答。我喜欢你。」
喜悦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我不断擦拭,即使声音断断续续也还是说着:「真的、真的吗?」
「还好我们分手了。」
「咦?」吸吸鼻子,我不明所以。
伸手拭去我眼角的泪珠,他温和笑着:「结束那段假装的感情,现在开始,才是真的。我想跟你在一起,不再是为了达成目的而在一起。」
几乎没有思考,我反射性地拥抱他,不受控制的又继续掉泪。
「笨蛋,如果你弟今天不把我找来,你要躲到什么时候呢?」他拍拍我的头,语气像是责备却充满温柔。
「我怕你会觉得困扰,和你假交往却有了真感情。」我囁嚅道,他缓缓笑了起来。
我仰起脸瞧他,「那我也是啊,真的,喜欢上你了。」然后,把我抱得更紧。
我是不是该谢谢唐黎风?
因为他的离去、因为他带给我的伤痛,我才知道,原来还有那么一个人,全心全意只守护着我。
这条路崎嶇难行,他却义无反顾地陪我向前。
电影《剪刀手爱德华》里有那么一句话:「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是谁,而是我在你面前可以是谁。」
我想,这就是我喜欢他的初衷。
在谢言圣眼里,我清清楚楚看见了自己是多么明亮的存在。
他的温柔,像一场大雨,洗去不值一提的迷茫,让我重新找回我的模样。
放弃错的人,才能和对的人相遇。
我愿意再赌一次,只要我们紧紧牵着手,就能找到幸福的答案。
我们一起走到哪里,那里,就是永远。
〈全文完〉
Chapter-14 滂沱雨季(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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