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幕
灰黄色的环形大地上,有一道环形的栏栅,那是由住在栏栅内的人亲手打造的。
如今,在栅栏以外遥远的辽阔区域里,有一道新的围栏刚刚落成。那是由细小的石块堆砌而成,只有拳头般的高度,餐碟般的大小,迷你得逗趣。被石子环绕着的是一块略为凸起的土丘,泥土显然被翻挖过,有点松散。
少年用沾满泥屑的手往上面压几下,露出满意的样子,然后在旁边插了小木板,上面写着「勿碰」二字。
兄长好奇地用手指摸摸木板上的二字,说:「这个有点多馀吧?」
「咦?」少年拨走挡住眼睛的小束长发,秀气的脸立即变得脏糊糊的,「多馀吗?」
「会走出栏栅的人只是少数,应该不会这么巧经过这里吧。而且,如果他们真有心想碰这里,这个小小的木牌也阻不了他们吧。」
「嘿,起码他们会很嫉妒啊。」
「为什么?」
「在栏栅外的我们居然有这种间情逸致种花,还加了个自我意识很强的『勿碰』,他们看到一定会很讶异,然后又羡慕又嫉妒。」
少年俏皮地勾起嘴角,那爽朗光明的脸,跟以前截然不同。注视着少年,兄长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他不禁握着少年的右手,两人共同挑起水壶,将水洒到刚埋好的种子上。
乾燥的泥沙很快便温润起来,结成团状。接着,兄长打开了星砂瓶子,将四分一的星儿沿着石栏的内圈洒过去,小巧的庭园地变得更可爱,充满生机。
虽然兄长并不迷信,但是他此刻真心祈求上天:希望种子能够顺利发芽,平平安安地长出绿叶,等到花开之时,蝴蝶会出现,蜜蜂会为之播种。
少年再看顾一阵子,朝着兄长笑了。
那笑容灿烂得像是阳光,快要熔化似的,剎是迷人。兄长看得胸口乱跳,勉强挤出笑顏,有点不知所措地别过脸来。
接着他们离开了小小的花园,漫无目的地散步,如同以往少年在地面的生活。不过,身边有没有人陪伴,对于散步的心情大约也是一个重要影响。
少年和兄长没有握手,只是很自然地并肩而行,参观着这个没有绿色的地面世界。眼前的一切平平无奇,枯燥得让少年直打呵欠。兄长为人忠厚善良,倒并不就是个木訥的人,鬼点子一冒出来,他便踢高地上的石头,把它当成足球玩。少年孩童心性,很快便觉得有趣味,含着手指默默揣思,就是要把兄长的石子抢过来。
累了,他们便坐在荒漠之地休息。兄长随便拾起一根乾木柴,当成笔枝,在沙地上画了棋盘和棋子。少年乐哈哈地低笑,很快又倾前上身,开心地跟兄长对奕。
玩了两盘,他们又继续愉快的旅程,从一成不变的风景中寻找有趣话题。
「为什么明明没有半棵树,人类还有能力打造木栏呢?」
「真是难答……」
「嘿,徐斐然,随便猜也行。我想听你的答案。」
「我猜,原本有树,后来为了打造栏栅才会全部砍掉吧。」
后来他们不知不觉地来到深渊附近。仔细看看,兄长立即发现这是他和少年曾经跌落的位置。
少年似乎也记起这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坐在悬崖边:「是这里呢……」
「嗯。」兄长的语气有点梗咽。
abyss是他和少年再度相遇的场所,同时是囚禁着他俩的幽黑监牢。如果没有abyss,他和心爱的人也许会永远相隔两端,连关切地慰问几句也办不到。
那么,他是不是该感谢这个深沉的缚锁领域?
兄长入神地凝视着深渊的底部,那个被漆黑所彻底吞噬的世界,拳头不自觉握紧起来。
「徐斐然,你记得我在abyss里说过什么吗?」
少年的话音打断了兄长的思绪,他稍微回神,但目光依然锁定了深渊的黑色,没有放开:「嗯,记得。」
少年微笑,笑得似遥远的星光般模糊:「那就带我飞,可以吗?」
兄长把自己的两手叠在一起,十指紧扣。
「你知道『我带你飞』是什么意思吗?」
说着的同时,一阵凉风从深渊底部缓缓吹起,将他的说话吹散了,字词全飞开去,直到声音小得完全听不见。
「徐斐然,你刚刚说什么?我听不到。」少年睁圆双眼,把手放在耳边,要求对方再说一次。
只是兄长没有这个意欲。
而且也没有这种必要。
他仅是温柔而悲伤地笑着,悄然将手伸入口袋,摸向里面的星砂瓶子。孤独地感受崖下风的低语,无休止地凝望深渊没有尽头似的昏暗。
「辰,我会带你飞,还会跟你种花,跟你四处走,跟你下棋……」
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想做。
有更多更多的事情想跟对方一起做。
「等你醒来后,我会把你以前所忽略的一切美好全部带给你。」
说罢,他把星砂洒入abyss。
金色的星花徐徐降下,为陷在深渊最底部的人送予辰光。
《妄想之环》完
结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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