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也不熟悉的声音自茂密的芭乐丛里传来,令元贞红不由得面露古怪。
这声音和蔡美津的声音好像吶!不过蔡美津什么时候会向人求救了?纳闷的昂首仰望,元贞红的视线里只有层层绿意盎然的芭乐树叶,哪来蔡美津的人影。
心想自己还是不要多管蔡美津的间事,元贞红躡手躡脚的想要抽身离开,只是田间杂草石子甚多,平常走路都得谨慎而行,更别提想要悄然离开会有多难了。果不其然,元贞红没走出几步,沉重的工作鞋便不小心踢到碎石发出声响。
「谁?谁在外边?有人在外边对吧!」陡然听见附近传来声响,被困在树上的蔡美津宛如抓到最后一根浮木,当下失了大姐头的威风,仓皇嚷了起来。
深怕被蔡美津发现,元贞红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气,蹲低了身子,唯恐让拨开树叶的蔡美津给瞧见,那才是真正的无法脱身。
说也奇怪,儘管蔡美津在芭乐树上拉开喉咙鬼吼鬼叫着,她也不曾试图动手拨开遮蔽住她视线的树叶。这一奇怪的现象,不到几分鐘也让全神贯注躲藏着的元贞红给发现了。
奇怪吶……蔡美津何时变得如此畏缩了?知晓蔡美津不敢妄动,原先伏着身子的元贞红也放心的挺起身子。
正值元贞红困惑之际,喊了许久却得不到回应的蔡美津声音倏变,竟是从高昂的呼救一路下降变成哽咽。
「不管是谁都好,来救救我……」
这……真是蔡美津吗?听着树上传来的阵阵哭声,元贞红不敢置信的瞪着树上,震惊了半晌才找回声音。
「你哭什么哭呀?平时胆子不是很大的吗?」出于好奇,元贞红最后还是忍不住问起。
「你……元贞红?!」没想过盼来的居然是死对头元贞红,蔡美津一想到窘状全让人给看见,差点没直接从树上栽下。「你快点滚开。」
「滚开?刚刚是谁在树上哭着求人救你?」元贞红翻了个白眼,反唇相讥。「你是爬上树之后下不来,还是怎么啦?」
早听说蔡美津每年不偷摘几颗阿水伯家的芭乐吃不过癮,元贞红还以为她怎么也该是身手了得,不该被这几棵芭乐树困住才是,却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碰见被困在树上下不来的蔡美津。
「呸,谁下不来啦?」
「那你干嘛不下来?我看你是连动都不敢动,对吧!亏你老是在学校里装威风。」
隔着层层树叶,元贞红理直气壮的与蔡美津斗起嘴来,逮着了机会直指蔡美津不过是隻纸糊的老虎。
如此说法,着实让蔡美津气炸了,咬牙切齿的反问:「元贞红,有种你倒是爬上来看看,看看你敢不敢下去?」
「我为什么要去爬树?下不了树的人是你又不是我。」脑子很灵光的元贞红当下敬谢不敏。「谁让你不听话,老是要偷摘阿水伯的芭乐,活该被困在树上,啦啦啦!」
说罢,明知道蔡美津看不见,但元贞红还是扮了个鬼脸嘲笑她的偷鸡不着蚀把米。
「你闭嘴!」
「你下来我就闭嘴。」
「……浑蛋,你以为我不想下来?你要是能弄走那条蛇,我马上下去掐死你!」怒火被元贞红三句话不离嘲弄的口吻升到最高点,蔡美津奋力咆哮。
树上有蛇?!一听说这事,元贞红倒是立刻收起嘻笑,慎重其事的走近那棵传来咆哮声的芭乐树,仰头仔细在树叶间寻找蔡美津所说的蛇,找了片刻,果然看见一条体型不小的青蛇盘据在枝干之间,而再往上头一瞧,可不就是被芭乐树叶隐去的蔡美津吗?
「你只要弄走那条蛇,我就立刻证明我才不是会被困在树上的胆小鬼呢。」元贞红找着了蔡美津,树上的蔡美津自然也没有错失元贞红的身影,一见她探头向上瞧,又是一阵催促。
「刚刚不是说要掐死我吗?」元贞红总算明白最开始她的求救是为了什么,没应下她的请求,不吭一声的调头走人。
「喂,不准走!你别走……算我求你了好吗?别把我扔下,你不敢赶蛇,起码也回去告诉我爸妈呀。」随着元贞红走远,原先蔡美津盛势凌人的命令语逐渐变成请求。
呜呜……她以后再也不敢偷摘阿水伯的芭乐了。见元贞红丝毫不理会她的要求,蔡美津忍不住后悔起自己的行为。
「我真的很好奇你平时欺负我的胆量都到哪里去了?」过了不久,元贞红抱着一堆石子回来,听见树上呜呜的哭声,忍不住质疑。「你闪远点儿,看我把蛇砸开。」
说完,她便拿起捡回来的石子,一颗颗瞄准树上青蛇,希望这些石子丢过去能惊动牠,让牠快速离开这棵芭乐树。只是元贞红人小力薄,丢完了一堆石头,不是根本搆不着青蛇所在的高度,就是完全丢歪了,连打到树干一次都没有。
「你会不会丢呀。」看着一颗颗石子在身下飞过,蔡美津着急到不行。
「再囉嗦我就不管你了。」虽然元贞红语透威胁,但也还是把蔡美津的话听进耳里,认真思考还有没有其它方法可以把蛇赶走,最后,当她瞥见一根随意间置在田地里的扁担时,一个想法在脑子里成形。
「你等着,我用扁担给你把蛇拨开。」元贞红边说边捡回了扁担,拿起扁担就往树上拨去,有了扁担兄的加持,果然离青蛇更近了一步,眼见只差最后一段距离,元贞红索性踮起脚,操持着扁担末部吃力的挥动。
「左边一点、再回来、右边……加把劲呀。」蔡美津一见有机会逃出生天,立马忘记了自己不久前还和元贞红针锋相对,忘情大声吆喝。
两人如此大动作的声伐,自然也惊动了懒洋洋盘在树间休息的青蛇,牠一改先前一动也不动的姿态,闪雷般昂起镶着两枚乌丸的蛇首警戒着,而眥裂的嘴间更吐着蛇信,嘶嘶作响。
元贞红拿着扁担本就吃力,再被青蛇的发难一吓,顿时腿一软,手一抖,扁担就不偏不倚朝原本怎么也搆不着的青蛇砸去,砸得青蛇头晕眼花,下一秒便呈自由落体般掉了下来,理所当然的掉在元贞红身上。
儘管元贞红拿怕蛇这事嘲笑了会儿蔡美津,但这不表示她自个儿不怕蛇,当一条软软凉凉的物体贴上她的手臂,元贞红才意识到方才盘在树间的翠绿色生物如今已转移阵地,不窝树上改窝到她身上了。
「……蛇啊!」她慢了半拍才有勇气放声尖叫,像个疯婆子一般又叫又跳,只想把蛇从自己身上赶下去。
先是被扁担砸得七荤八素,被迫玩一趟自由落体,好不容易缠上个温软身躯,马上又面临八级大地震,把牠甩到地上,经歷几番折腾,就算是性情温驯的青蛇也不由得动怒,看准元贞红胡踩乱踏的脚,暴起狠狠咬了一口洩忿后才仓皇游走。
直到小腿传来疼痛,元贞红低头一瞧才赫然发觉小腿肚上多了个咬痕,几许血丝从伤口流出。
她被蛇咬了?第一时间脑海里闪过的是电视剧里数不尽被蛇咬了口就长睡不起的人们,元贞红顿时没了声音。
「切,你刚才不是还在笑我吗?这下换成是你遇上蛇还不是一样吓得皮皮剉!」趁着混乱,蔡美津已经像隻猴子般俐落的窜下芭乐树,凑到元贞红身旁大声嚷嚷,似乎觉得这样做就能为自己争回个面子。
嚷嚷完见元贞红全无反应,蔡美津忽觉不对劲。「干嘛不说话?虽然以前我们之间不太对盘,不过看在你这次够义气的份上,以后我就把你当作自己人了。」
她一掌拍去,元贞红才有了点动作,她神情枯槁,两眼涣散的望向蔡美津,气若游丝的说:「我被蛇咬了……」
话没说完,整个世界都黑了。
「妈呀!」蔡美津一愣,伸手想扶住元贞红,却也一併牵连的倒在地上。意识到自己惹出了多大的祸,蔡美津不知从哪儿生来的力气,竟是一把背起元贞红,三步併作两步向自家奔去。「爸、妈、你们快来啊!有人被蛇咬了,救命啊!」
这件事最后毫无意外的闹了个邻里皆知,儘管紧急送医后证明元贞红幸运的只是被无毒青蛇咬了一口,除了皮肉之伤,并无性命之虞,放学后到元家才听说这件事的童承锋还是把蔡美津列为罪魁祸首。
要不是这野丫头没事偷摘什么芭乐,又怎么会连累红红被蛇咬?从此以后,得严格禁止红红接近蔡家的野丫头才行。
每当瞧见元贞红小腿上的伤口,童承锋心里都会这般叨念,只可惜蔡美津孩子王、大姐头不是当假的,说过把元贞红当自己人,那就是一言既出,駟马难追,哪怕童承锋怎么从中作梗,蔡美津也没在怕的。
更何况打死不退过了一年,童承锋升上国中,不再和元贞红就读同一国小,天高皇帝远,童承锋更是无力阻挠两个小女生的交情日趋深厚,眼见蔡美津变成元贞红重要的好姐妹,童承锋才不得不宣告投降。
「元贞红,你听说了吗?听说国二的人要去校外教学了。」蔡美津一脸嚮往的说着她从别的同学那里听说来的事。
「听承锋哥说是下个月的事,行程还满不错的,有趁桐花季到附近山里赏花,还要去民俗艺术馆看木雕、陶瓷什么的。」元贞红毫不吝嗇的分享着她从童承锋听到的消息。
「真好啊!」听了她的话,蔡美津更觉得不公平了。「为什么国中三年就可以两次校外旅行的机会,而我们就只能有一次毕业旅行呢?明明国小就要读六年,而国中只有三年。」
「你嫉妒他们什么?以后我们也会升上国中的。」元贞红忍不住喷笑。
「我当然明白这道理,还用得着你说。」觉得好友扫兴至极,蔡美津一眼扫去。「不过看到别人能出去玩,自己却不能去,怎么都会羡慕的吧!你想想,桐花冰、麻糬、肚脐饼,想到就流口水。」
说完,还作势擦了一把想像中的口水。
「那些东西是平常你也在吃。」元贞红就不知道这些食物对蔡美津怎么有如此大的影响力,如果说童承锋他们是到别的城市去校外教学,嫉妒他们能吃到一些平常不常见到的零嘴倒也无可厚非,但童承锋他们明明就没走远,不过是到远一点的地方郊游而已,蔡美津怎么能羡慕嫉妒恨成这个样子?
想不透呀!
「……好啦,算我贪吃就是。」蔡美津被堵得无言以对,事实上蔡家才收到亲戚送来的肚脐饼。「不过校外教学不算吃的东西,还有其它很让人期待的事。」
「喔?」元贞红不解地望向蔡美津,只觉她此刻的表情又比之前那副馋样更加神祕兮兮。
「童承锋一定没和你说过吧……」蔡美津抚摸下巴一会儿,慢条斯理道来:「很多学生都会趁校外教学的时候,找个没人的角落,和自己心仪的对象告白喔。」
「这个承锋哥确实没和我说过,但这又如何呢?」迟钝的元贞红猜不透蔡美津话里所藏机锋。「就算是你想看热闹,也不用饥渴到跑去看国中生的热闹吧?」
听了元贞红单纯得犹如不知世事的话,蔡美津顿时满脸黑线,她这位好友怎么就没有半点危机意识呢?难不成她和童承锋不是那个什么青梅竹马的纯纯恋情吗?怎么听了她的话还能如此淡定?
「谁饥渴啦!我还不是在关心你?」蔡美津佯装发怒的挥了挥手,下一秒凑近元贞红耳边。「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承锋哥进入国中后有多受欢迎、被多少国中女生暗恋,说不定这次校外教学就有哪个女生鼓起勇气向他告白。」
语毕,元贞红手里的饭匙掉落在磨石子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哐噹一声。
蔡美津猜想这代表元贞红总算意识到她即将面对的挑战,于是再加把劲的游说。
「如果那女生长得不错、童承锋也接受了她的告白,那你怎么办?或许你现在还没感觉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就我看来,不就是喜欢那件事嘛!你可不能不谨慎一点,再这样迟钝下去,哪天童承锋变心你哭都来不及。」
变心,会吗?
明明变心是个离她很遥远的字眼,为什么听见蔡美津这样说之后,她心底竟然也隐隐浮现了不安。
夏与冬的距离,是不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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