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诚如小陈所说,他简直成了推理小说里的被害人兼唯一目击者,警方三不五时就来探访问线索,不过问的更兇的是记者,非要他把案发过程交待的巨细糜遗才善罢甘休。
当然,他都没有告诉他们实话,反正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医生偶尔会来,一下子告诉他脚会好,一下子又告诉他脚的状况不乐观,搞得他都快放弃这条腿。他更讨厌护士——倒不是说她们本身惹人厌,而是她们的到来往往代表痛死人的换点滴和换药。
他反而比较喜欢每天早上探访病人的汪神父。他是个年轻的神父,瘦瘦高高,老抱着本圣经,儼然就是位虔诚的教徒。每天早上,他都会一间间病房探访病人,但绝不传教,而是用慈祥微笑问病人有没有好转。
虽然岳白华不是教徒,但他很喜欢和汪神父聊天,甚至一度有想在出院后马上受洗为教徒的衝动。汪神父十分健谈,有时会谈谈圣经的故事,他特别爱讲耶穌驱鬼王别西卜的段落和啟示录的篇章,岳白华这才晓得看似乏味的圣经内原来有这么多精采故事。
但最让岳白华期待的,莫过于mwt的访谈了。
「mwt?那是什么?」岳白华问,但醉翁之意不在酒——谁叫採访者是个大正妹呢。
「mwt嘛,就是台湾推理作家协会呀!」女孩甜甜一笑。她的年纪看起来和岳白华相仿,长髪及肩,五官细緻得像娃娃,清纯中带有丝妖媚。身材更是没话说,水蛇腰之上,是即使穿得再保守都呼之欲出的好身材,光是看上一眼就让他的下半身不安定,害得他连说话都得避开以免尷尬。最诱人的是她的双眼,不只放电,简直是瞄一眼就能摄人魂魄。
岳白华发誓,她是他见过最正点的女孩。
「推理协会吗?是写推理小说的?」岳白华问。
「嗯,是呀!」女孩甜甜一笑:「因为知道您经歷过台湾第一起真正的密室谋杀案,所以协会特地派我访谈,可以透露一点消息吗?」
「当然!」岳白华想都不想就答应,像被催眠了一般。是说谁看到这么美的女孩不会和盘托出呢?他把如何和小陈喝酒、如何到庙里、如何被跟踪,还有在屋子里被偷袭的过程都和她说,只不过把湘改成一个蒙面壮汉。出乎意料,这女孩听得比任何一个来访者都来得认真,不断问起整件事的细节,让岳白华好几次说得前后矛盾,差点露馅。
「果然是推理协会的,不简单呀!」岳白华暗自佩服。
「哦,不好意思!」女孩突然想起什么似地,从皮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顾着问问题,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敝姓孙,名思月,请多指教!」
「思月吗?好美的名字。」岳白华说,马上后悔自己干麻想都没想就回答的如此老梗。
「呵,很多人都这么说呢!」孙思月礼貌性地笑了笑,低头看了看笔记本,说:「嗯,还有,你在你的叙述里一直有提到你的护身玉佩…就是你割伤歹徒脸的那个…还在你身上吗?还是已经被警察收去当证物了?」
「当然还在呀!」岳白华说。
「真的吗!那我可以看一眼吗?拜託!我想亲眼看看!」孙思月撒娇。
谁能抵抗这种美女的撒娇呀!岳白华想都没想就把护身符递给孙思月,在这之前他都没有把它送到任何人手上过,甚至是熟人没经过他的同意碰了它一下他都会翻脸。
出乎意料,当孙思月接过护身符,期待欣喜的表情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伤感。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岳白华问。
「哦,没什么啦,只是想到了一些旧事。」孙思月回过神,把护身符交还给岳白华,起身鞠躬:「今天真的很谢谢您。」
岳白华心里埋怨:「啊,这样就要走啦!」但还是礼貌回答:「不会不会,希望我今天说的对你有帮助。」
「恩,谢谢,不过」孙思月欲言又止:「我明天想再来一次,可以吗?」
「什么!」
「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不不不,当然欢迎!」岳白华说:「只是,有必要再跑一趟吗?」
「嗯,当然有必要呀!」孙思月说:「我发誓,一定会在你面前解开这个谜题的!」
「是吗?我可是个本身就是谜的男人呀!」岳白华,此言倒是不假。
「你放心,有机会,我会把你的谜全部解开!」孙思月嫣然一笑,离去。
隔天,她果然也依约到来,但多带了个男子。那个男人看上去和汪神父差不多年纪,但他身材更为高大,玉树临风,一头整齐长髪,活像从少女漫画走出来的男主角。一开始岳白华以为那是孙思月的男友,颇为吃味,但经孙思月介绍才知道原来是她哥哥。
仔细一看两人的确除了长相出眾外有许多共通点,但岳白华总觉得她哥哥阴森冷酷,光是在他身边就可以感觉到要命的压迫惑。整个访谈过程里他都不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盯着岳白华,任孙思月问一些基本上都问过的问题。
岳白华还注意到他的左手心有一道长长的刀疤横过手心,不知为何,那道疤深深烙在他的脑海里。
第二次访谈结束后的几天,生活变得乏味。警察不再多问,记者嫌新闻话题退烧,就连小陈也忙着去参加大学迎新,只有汪神父还会和岳白华聊上几句。但岳白华心里明白,自己会觉得失落的原因无他,就是因为他再也见不到孙思月了。
自从小晴移情别恋,他再也没有和一个女生聊得如此尽兴,何况对方是一位绝世美女。但她就这样走了,什么也没留下。他好后悔自己太过专注于孙思月的美貌,却忘了要留下她。对他而言,孙思月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在他生命中可有可无的名字,她像风一般出现,也如风一般逝去。
岳白华突然觉得,自己第一次和继父有共通点。
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际,孙思月又回到他眼前。那时已是深夜,一轮满月高掛在窗外的夜色。她提着一只黑皮箱,一脸羞涩在病房前张望,看到岳白华还没睡,小声说:「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可以!」岳白华起死回生,顾不得伤还没有全好,马上坐了来。
「那就失礼囉。」孙思月走进病房,在他床边坐下:「你有好一点了吗?」
「有……有呀,谢谢你的关心。」岳白华说,这时才想到有点不对劲:「等等,现在医院不是关了?你是怎么进来?」
「嘘,不能说!」孙思月俏皮地眨眨眼。
「干嘛非得要挑晚上呢?」岳白华说,心里的邪念蠢蠢欲动。
「因为处理完资料就很晚了嘛!」孙思月嘟嘴:「喂!我是因为想来见你才特地冒险进来的耶?怎么?你不想我?」
「不不不,当然没有!」岳白华急忙说。
「嗯,那就好。」孙思月笑了笑:「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我知道犯人了!」
「哦,真的吗?」岳白华差点狂笑,但还是吃力憋住,假装镇静:「是谁?」
「怎么可能找得到犯人呢?我是被鬼袭击的呀!就算褔尔摩斯再世,也找不到吧!」岳白华心想。
孙思月把皮箱放到地上,神秘地笑笑:「首先,密室案的定义,往往是指发生在密闭空间内的案子,也就是说乍看之下,犯人或兇器彷彿蒸发一样,未留下任何进出此空间的痕跡或证据。简单来说,就是不可能的犯罪。」
「如果是不可能的犯罪,那怎么可能会破?」岳白华反问。
「可以从各方的证人证词比照来寻找蛛丝马跡,不过,」孙思月瞇眼微笑:「这次的案件完全不用这么麻烦,听完你的证词再到现场看一看就知道犯人是谁了!」
「别卖关子了,说吧,是谁?」岳白华说,好奇她会找到什么离谱答案。
「犯人,就是湘。」孙思月愉悦地说:「三妃祠中的小女鬼,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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