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太静了,静得仿佛能听到云团散开,因而那膝盖骨与地面发出的碰撞声便格外清晰响亮。
动静很大,阮芙夏吓了一跳,后退了半步。
以为她要走,廖昭杭想抓住她小腿。
手一伸出去,即刻僵在半空。
他不该用沾有灰尘的指尖触碰她。
廖昭杭一指一指缩回,颓然放下胳膊,头垂得更低了。
几小时前疯魔般将她压在身下的人,此刻像落水犬一样跪在她跟前。
似为了掩饰什么,他不抬头,低微地紧盯着她脚前的瓷砖。
头发和衣裤都落了灰,眼眸掩在额前的碎发下。阮芙夏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看见那发着抖,从眼眶流到脸颊,再汇聚到下颚,滴滴掉在地上的眼泪。
她没有见过他哭,她印象里的廖昭杭都是从容不迫的,所以当有一滴泪落到她的拖鞋上时,她第一反应是慌乱,好像被烫到般,又后退了一些。
很奇怪,明明打定主意再也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然而看到他的眼泪后,她竟有一丝动摇。
别傻了,她骂自己。
撇过头不再去看,狠心断定这是他的苦肉计,依旧对他说了“滚”字。
可说了几遍,他也不动。
阮芙夏不再管他,转头,冷冷道:“你喜欢跪就跪吧。”
拆外卖,是单人份烧烤和拌的小面。
时间过得有些久,肉串凉了,吃起来略硬;孜然洒得多,味偏重。
阮芙夏挑剔地咬了几口,便拿筷子改吃面。
刚夹起第一筷,身后传来了声音。
“……小夏。”
她的背僵了僵,继续吃面。
廖昭杭控制着濒临崩溃的情绪,压着哭音,竭力保证语调的平静。
可没法,他一出口便哑了,迟迟说不出第二句。
如何在她面前承认他的脆弱。
他是那么不堪一击,软弱得不敢面对她提出的分手。
“小夏……”廖昭杭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仿佛那样就能不让她听出他的颤抖,“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我不该那样对你……”
他反复说着道歉的话,阮芙夏不为所动。
咀嚼着干巴巴的面条,艰难咽下,转头冷冰冰道:“你那是强奸,我完全可以报警抓你。”
廖昭杭哽咽,不反驳,头埋得更低,一脸好似要痛改前非的模样,阮芙夏看了来气:“你能不能别装了,卖惨给谁看,把我当猴耍了这么久,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啊?”
说着说着,她也稳定不了情绪,嗓音一下拔高。
身体的疼痛远不及心里的,她一想到他日日夜夜在暗处算计着把她弄到手,就忍不住后背生凉。
她把他当成挚友,他却利用她的癖好让她心甘情愿跟他做,装不下去了才终于露出真面目,不顾她感受地索取。
阮芙夏越想越委屈,眼泪又要流出来了。
她硬生生憋回去,一字一句控诉:“廖昭杭,承认吧,你只是想把我变成你的所有物,你根本不喜欢我。”
“戏弄我那么久,现在还要骗吗,你把我当傻子啊。”
听见她的哭腔,廖昭杭心里难受死了。
他承认自己失控时冲动产生了一些不理智的想法,可他绝没有像她说的那样敷衍对待感情。
“小夏……”廖昭杭低低地说,“关于那个微信号,我的确骗了你……”
闻言,阮芙夏冷笑,摊开掌心:“手机。”
廖昭杭抬头,递上自己的手机。
阮芙夏接过,两人的目光有一瞬交汇。
从前都是他让她跪,这是第一次,他跪在她面前。
他蜷在冰凉的地砖上,而她坐在椅子上俯视。
微微低头,阮芙夏看清了他通红的双眼和斑驳的脸庞。
她那一巴掌花了很大力气,他半边脸上的红印还没淡去,指甲刮出的一道小口子结出了血块,被眼泪冲得乱七八糟。
落魄而狼狈。
可阮芙夏觉得此刻这个廖昭杭才是真的廖昭杭,几小时前那个强硬的人不是他。
大概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模样并不好看,当即又把头垂下,卑微地继续忏悔:“加你是因为好奇,绝不是想戏弄你……”
廖昭杭掉着眼泪:“我在公众号里看到你的时候,觉得特别惊喜……这么漂亮的女生竟然跟我是同类人,而且就在我身边,所以很想接近你……但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忍不住对你产生好感。”
阮芙夏听着廖昭杭的话,打开他的手机。
出于信任,阮芙夏从来没有查过他的手机,她到今天才知道他有两个微信号。她打开“l”的那个,里面只有她一个好友,备注是“大小姐”,这起码可以说明他不是广撒网钓鱼,心里勉强好受些。
她打开聊天记录翻看他们以前的对话。
她和“l”抱怨廖昭杭,也和他分享恋爱的甜蜜。翻到前面,她给他分享奇奇怪怪的小视频,他叮嘱她不要随便在找人网调,容易遇见爱撩骚的圈外人。
他们聊得很正经,也很愉快,廖昭杭不会对她说奇怪的话,她几乎能想象到他在手机另一头认真和她打字的画面。
耳边又传来他低闷的声音:“慢慢了解你之后,我发现你很可爱,特别可爱……我不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想法,但那个时候的我已经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每天都要在班级里偷偷看你,晚上做梦也会梦见你。你可能不知道,你坐的那个位置午休的时候会有阳光,照在你的头发上,特别好看……”
他哽咽说着自己的心动。
面对自己喜欢的女生,他也是个胆怯的人,所以才要用一些奇怪的方式制造偶遇,希望能多一些了解她的机会。
“看到你和别的男生聊得开心,我总是很吃醋,但我没有立场,你那时候还看不到我……”
阮芙夏身边从不缺异性,有的是男生为她跑腿干活,她每星期都请不同的男生喝水,却唯独没有他。
“我害怕你会去找别人当主人,那样我就再也来不及了,所以知道你爸爸在给你找补课老师的时候,我就向他推荐了自己。”
“没有戏弄你,我很珍惜每一次和你独处的机会,你答应和我谈恋爱的那天我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小夏,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喜欢你才想和你在一起,不是为了做爱或别的……”廖昭杭的眼睛红透了,他好恨自己把事情做到现在这么糟糕的一步,很后悔,他已经语无伦次,“我自私地希望你的眼里只有我一个人,因为我害怕你会喜欢别人,我总是想很多……”
他的话足够真诚恳切,阮芙夏的心似被握在掌中揉捏,酸疼不已。
她捂住眼睛里将要流出的泪,斥责道:“那你今天也不能这样逼我……”
廖昭杭沉默了。
刹那安静。
一阵风吹过,门窗轻微响动。寂夜深似泼墨,屋外浸润在无尽黑暗中,只有这间房中亮着灯,照出一双人影。
细看,瓷砖上的液体积聚成一小滩水圈,静静流淌,在灯下泛光。
静默许久,廖昭杭终于开口,决定向她撕开内心深处的伤疤,露出血肉模糊的本来的自己。
他的本意绝对不是伤害她,他不是故意。
阮芙夏听着他的低喃,咬住了唇。
她想硬着心将他的诉说判定为博同情、找借口,可是他难过得像要死了,她又不由心软。
她在想,那些点点滴滴的暗恋,那颗赤诚滚烫的真心,够不够换一次原谅的机会。
她不知道,背过身不想面对他。
在他的道歉声里走神,又打开他的手机,想要寻找他作恶留下的蛛丝马迹。
可没有。
他的相册里都是她,聊天记录截图、她用过的表情包以及她的照片。有的是她发在社交平台上的自拍,有的是他的偷拍,角度很丑,阮芙夏通通删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从这些照片里觉得她可爱的。
胡乱点着,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词。
她点开那个名为“大小姐”的备忘录,看到了满屏幕密密麻麻的字,划了好一会儿才划到底。
她吓得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还在等待审判,脸上挂着自我厌恶的表情。
阮芙夏又转回来,背着他偷偷翻看。越是往下读,手越是颤抖。
只要有关她的,他几乎什么都写。
记录她的喜好、习惯、性格、成绩,小到星期几用了什么图案的皮筋和发卡都会记。
她发给他的视频观后感,他分门别类记录,哪有什么力度、姿势等各种癖好全都契合的主人,只是他的用心为之罢了。
阮芙夏的脉搏突突地跳,读着他的备忘录,像读好学生细致认真的笔记,又像读一封厚厚的情书。
她上上下下来回翻了好几遍,好像能一点点感受到他记录时的心情。
暗恋的苦恼,告白的忐忑,恋爱的欣喜。
他无比珍视这段感情。
阮芙夏关了手机,她想,她好像有了决定。
她起身,居高临下走到他面前,问道:“所以你那时候是想到了以前被惩罚关禁闭的事,然后想要把我也关起来?”
“对不起……”
她把手机还给他:“廖昭杭,你真恐怖。”
廖昭杭胸口抽痛,心彻底凉透。
他不希冀她能因此宽恕他的过错,然而当死刑真的判下时,他还是禁不住感到痛苦。
无法弥补,也无法挽留,他只有悔恨。
再来一次,他不会让自己再做出那种事。他能控制得住自己,给予她自由与信任,小心翼翼藏好自己的占有欲。
即便于事无补,廖昭杭还是要再次和她道歉:“对不起……”
她听见后,蹲到了他面前,用嫌弃的语气对着满身灰尘的他说:“你真脏啊。”
阮芙夏睡前洗过澡,身上穿着松软的睡衣,散着沐浴露的清香。不像他,全身都与地面接触过,头发沾着粉尘,衣裤灰白一片。
廖昭杭更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了,又是道歉:“对不起……”
阮芙夏起身离开,过来几分钟又回来,对他说:“不想碰你,你自己去洗。”
她给他在浴缸里放了热水,让他泡澡。
廖昭杭受宠若惊,撑着地起来。
跪太久,腿脚麻痹不已,刚直起身,膝盖又不自觉向下软去。
许是看他可怜,她还是伸手扶了。
他得到了她的怜悯。
廖昭杭慢吞吞来到她的房间,在她的指挥下脱掉衣服裤子,进入温暖的水池。
他被她看穿他的所有,不再有掩饰、欺瞒、伪装。
他在她面前完全赤裸,不止身体,连灵魂也是。
阮芙夏做完这些,转身要走,身后人捏住了她的睡裙。
“对不起……”廖昭杭似乎习惯了开口后先道歉的说话方式,顿了下才低低地求道,“别走……”
年轻的身体浸泡在透明水中,那些蓬勃的线条清晰可见。
阮芙夏低头看了看,看他滴着水的手指,也看那些线条。
“你就看准我会心软是不是?”
廖昭杭小声说“没有”,但他们都知道,她心里的天平已经在逐渐倾斜。
阮芙夏还是留了下来。
她用涂抹沐浴露的柔软手心抚摸他裸露的身躯,从肩膀、胸口到腰腹。
阮芙夏从没这么伺候过人,可他看上去很可怜,尤其左胸口的位置,好像空洞洞的。
洗着,她又骂他:“脏死了。”
真不知道他是在地上待了多久。
阮芙夏抹了洗发水在廖昭杭的头发上,又浇上一捧水。
手法生疏,混着洗发水的液体滴到了他的眼睛里,他眸中一片酸辣,仍一声不吭。
廖昭杭头发耷着,浑身湿漉漉,脊背弯曲,身体向她的位置靠拢。
阮芙夏越看他越觉得像一条狗。
她其实不太明白他说的故事,只知道他的妈妈把他养成了一条训练有素的狗,强行让他穿精致而不合身的外衣,溜出去便很有面子,可他并不开心。
她忽然有了一个绝佳的念头,既能拯救他自我的缺失,又能让她解气且不吃亏。
她捏着他的脸,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
“廖昭杭,做我的小狗吧。”
做她的小狗,不会被放弃,也不用再伪装,他可以放心地做他自己,但同样也要任由她差遣,永远带着心底对她的亏欠。
阮芙夏说了条件,又问了一遍:“做我的狗,好不好?”
廖昭杭的头靠在她的腿边,声音带颤:“……好。”
这句话之后,阮芙夏能明显感觉到那曾经套在自己脖颈上的项圈,锁在了廖昭杭的脖子上,而牵引绳在她手中。
她发号施令:“洗完澡,把头发吹干。”
廖昭杭看着她:“……好。”
阮芙夏出房间等了几分钟,他赤身裸体从浴室走出,犹如新生的婴孩。
阮芙夏把他买的项圈套在他好看的脖子上。
皮质颈圈磨着他的喉结,他不舒服,但也不阻止她的动作。
她抱了抱他,然后坐在床边,示意他跪下。
廖昭杭知道她想做什么,顺从地俯到她的腿边。
她脱了内裤,拉着他脖子上的铁链,张开了腿。
廖昭杭主动将唇凑上去,怜惜地舔着微微发肿的花心。
她骑在他的脸上,感受他湿漉漉的舌尖轻柔地舔弄,听着他们身下响起细细的水声。
低下头,一下一下揉着腿间柔顺的乌黑短发。
是奖励的意味,廖昭杭张唇,埋头深深吮吸。
她低低哼咛,他也起了反应,阴茎发硬翘起。
阮芙夏余光瞥见了,恶劣地把他勃起的性器踩在脚底。
他闷叫,舔得更卖力。
脸颊腾起红晕,她开始享受,拽紧了他颈上的链子。
很快乐,她也觉得他很可爱。
不多时,阮芙夏颤抖着在他舌尖上高潮。
他们接吻,之后,她指挥着他吃掉剩余的外卖,又控诉他今天真的弄得她很疼。
他把头埋在她胸口认错,她揉着他的头发,在他耳边提着永远对她好的要求。
阮芙夏抱着他的脑袋想:
从此以后,她没有了主人,但多了一个廖小狗。
感觉……也还不错。
-正文完-
54.做我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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