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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表里_分节阅读_77

    山河表里 作者:priest

    长者冲他吹胡子瞪眼:“蠢材!”

    鲁格叹了口气,在一边沉声解释说:“没有那么简单——你知道圣山为什么叫做圣山,山门又为什么每年自动倒转两次吗?”

    这个问题褚桓早就思考过。

    这边的生活环境极端恶劣,以南山的脾气,他不可能心安理得地每年在固定的时间把守门人们扔在这里,自己转到那一边过安稳日子。

    那么也就是说,山门对于守山人而言,一定有某种不可抗拒的制约因素,就好比守山人过河以后不能离开聚居地太远一样,这个未知的因素会制约着他们在那个时刻来临的时候,必须要通过山门。

    “因为‘生气’。”长者说,“山门倒转的时候,我族必须随山门一同转回山门另一端,那一头河水连着外面的世界,一年两次倒转,守山人才能将生气传递到这边——这就是为什么只有守山人的血脉才能沟通圣泉,我们守山人本身是联通生死的那一座桥,因此山门倒转的时候,无论我们身在何处,都会被送回去。”

    如果将陷落地比喻成被污染的水域,那么只有这座山上有一条通往其他世界的口子,有清泉活水会源源不断地流进来。

    褚桓不明所以:“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长者鹰爪般枯瘦的手扣住褚桓的肩膀,一双眼睛锐利地盯住他:“小子,你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出现过一点‘冻结’的迹象,你还相信自己只是因为被穆塔伊咬了一口,又喝了两口血那么简单么?如果我猜得不错,你身上无论以什么形式,肯定有守山人的血。”

    话说到这,褚桓还没言语,袁平却先叫了起来:“这就更不可能了吧?我是看着他长这么大的,他身份证上还写着民族‘汉’呢。”

    他一番话嚷嚷完,才发现褚桓若有所思,并没有搭腔。

    袁平顿时愣住,他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有些不确定地问:“不……不会是真的吧?”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褚桓低声解释了一句,“其实我不是褚爱国亲生的。”

    “但你身上守山人的血要么很少,要么是出了别的变故。”长者说着,挑剔地打量了褚桓一番。

    褚桓的身体素质比守山人差太远了,不但体现在伤口愈合速度上,光用肉眼就能看得出来——他虽然自以为身材不错,但是远没有守山人那么结实而富有生命力。

    最重要的是,他那山门那一边,好像并不受任何边界的束缚。

    长者:“真到了那时候,你知道你会不会被山门强行送走?”

    褚桓沉吟不语。

    长者想了想,又说:“何况如果你要去陷落地,我打算做主给你换血,南山反正一直偏袒你,肯定不会不同意。”

    他说完,看了鲁格一眼:“鲁格族长,你没有意见吧?”

    鲁格当然没意见,三个人六只眼睛一同望向褚桓。

    褚桓刚想开口说话,忽然,他心里冒出了一个不可理喻的念头——不。

    为什么不?

    褚桓一顿,于情于理,他都想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因此只能断定,这绝不是他本人的想法。

    褚桓没有回答,低头握住垂在胸口的小核桃,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那核桃又在微微发热。

    褚桓:“不……”

    长者大吃一惊,没想到褚桓长得人模狗样,脑子里竟然有坑!

    连鲁格也诧异地挑挑眉。

    褚桓将核桃摘下来,丢给长者:“这是你们的圣物说的——长者,你给我的这玩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54、死地

    这天褚桓跟长者和鲁格的一番谈话,双方非但没有拨云见日,反而更加云里雾里。

    特别是当褚桓提到“核桃”有意识的时候,年老脆弱的长者明显受到了惊吓。

    “圣火”作为守山人两大圣物之一,在一辈又一辈的族人手里已经流传了不知多少代,从没听说过还有成精的潜质。可是呢,话又说回来,这圣火身份如此不凡,这么多年却一直是沉寂,除了烧不着和吸火以外,一直也没表现出和普通核桃有什么不同,因此仿佛有一点自己的意识也算合情合理。

    长者在“褚桓有毛病”和“圣火有毛病”这两个结论中摇摇摆摆,最后依然是举棋不定,晃晃悠悠地走了,褚桓连忙叫住他:“等等长者!我以后有空能不能向你请教守山人文字?”

    长者远远地冲他挥挥手,留给他一个心力交瘁的背影。

    关于换血的话题也暂时这样不了了之。

    这“核桃”究竟是个什么神物?能有什么用?

    褚桓他本人究竟是从哪被褚爱国捡回来的?

    以及该怎么在不让南山干涉的情况下,成功溜去陷落地?

    这成了盘踞在褚桓心头的三大无解谜题,第一个看来压根没人知道,第二个知情人已经作古。

    第三个……

    如果山门倒转,整个守山人聚居地被转回另一个世界的时候,褚桓也不能留下,那么他以前的一切计划都要作废,他的行动时间恐怕就得提早到这个冬天。

    其实可以的话,褚桓是不想瞒着南山的,谁替自己爱的人做一些事,心里其实都是希望对方知道的,哪怕当时不好意思说,也希望事后他能通过其他人或者其他的渠道,自己发现这种默默的付出。

    可是一切迫在眉睫,南山一定会不遗余力地阻挠,褚桓只能藏着掖着。

    他只觉得自己是在一片雾气中,摸索一个狭窄的通途。

    前途渺茫,眼下对于褚桓而言,唯一能比较确定的,就是那清秀蛇的体重是板上钉钉的直线上升。

    小毒蛇长成了肥头大耳的大毒蛇,智力却并未跟上身体,早已经将和褚桓的新仇旧恨忘了个干净,眼下见他回来,又毫无芥蒂地凑上来,粘着他撒娇。

    于是褚桓每天天不亮的时候,都会被越来越粗的大蛇给活活压醒过来,他就骂骂咧咧、披星戴月地爬起来,拿一盆山中水,把自己浇一个晶晶亮透心凉来醒盹,期间还要和百折不挠地试图往他脖子上缠的“小绿”大战三百回合。

    这胖子毫无一条毒蛇应有的高冷矜持,褚桓感觉自己都快被它坠出颈椎病来了。

    因此,褚桓秉承着“独乐了不如众乐乐”的良好传统,自己起来以后,就会带上膀大腰圆的毒蛇“小绿”前往袁平处,让袁平也能在每天一睁眼的时候,就沐浴在大蛇友好鲜红的蛇信之下。

    这样,褚桓就会如愿以偿地被袁平愤怒地追杀一个多小时,真刀真枪地在山林中来一次卓有成效的晨间训练。

    等袁平气冲冲地要去守山门的时候,褚桓就爬到山顶的守山人聚居处,找长者学写字。

    长者住处简陋,没有教学设备,只拿了一块长条形的石板给他,褚桓每每只能委委屈屈地蜷缩起两条放不下的长腿,半跪半坐在地上,死记硬背地学守山人的天书,彻底从支教老师沦落成被体罚的学生。

    老山羊长者一开头就和褚桓说:“陷落地是死地,南山族长死都不会让你去,但我们对你不加劝阻,反而帮你瞒着他,这其实是在利用你,你知道吗?”

    褚桓:“别废话了,快教吧。”

    长者就找出了一根足有半尺长的钉子,每天往一打旧羊皮上一钉,钉子从头钉到尾,扎出厚厚一打,扎了多少,当天褚桓就要背下多少。

    其中,守山人平时说的日常用语只是很少的一部分,绝大多数是褚桓闻所未闻的祭祀和各种仪式用语。万一念错写错了,老山羊就会当空糊他一板子,褚桓如今也老大不小了,骤然被当成了旧社会穿开裆裤小学徒,当然对这种毫无自尊的棍棒教学忍无可忍。

    就在他准备抛弃尊老爱幼的道德规范,拍案而起的时候,那老山羊也不吹胡子,也不瞪眼,只是慢条斯理地嚼着不知从哪拔的甘草,阴阳怪气地来那么一句:“唉,外人就是外人,信誓旦旦说什么为了我们族长——都是嘴上说得好听。”

    褚桓顿时就什么火气都没有了,委委屈屈地重新坐回来,忍辱负重地继续他不靠谱的外语学习。

    这样下来,一两天还算了,接连几天他忙得面也不露,南山当然会产生怀疑,派了几个族人来盯褚桓的梢,可惜随着褚桓的状态在和袁平的切磋中逐渐恢复,他们逐渐连个人影都没跟到,就把人追丢了。

    有一天褚桓在长者家里补习外语的时候,正好碰见南山有事来找长者商量,长者匆忙间把褚桓塞进了后院的柴房里。

    褚桓顶着一身干柴稻草,竖着耳朵紧张兮兮地听隔壁的动静,事后越想越觉得这个事有哪里不对——这完全就是被捉奸的节奏!

    南山在与他一墙之隔的院子里,三言两语地跟长者交代完正事,准备告辞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提了一句:“长者,褚桓最近到你这里来过吗?”

    长者睁着眼睛说瞎话,理直气壮:“来我这?那个河那边的小白脸来我这干什么?找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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