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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狈为奸

    傍晚的一场雨压住喧嚣的尘土,巷子里的积水倒映城市霓虹,光晕开成迷幻的色彩,跟耳机里的city  pop很搭。
    姜拂北推开门,那种地下的野蛮热闹扑面而来,隐隐盖过耳机里音乐的声响,她关蓝牙,收起耳机放包里,走到吧台,站在里面的小美女见是她,转身从背后冰箱里拎瓶酒,开盖,啪一声放台子上,一套动作熟练的像做过千百回。
    姜拂北拿起酒瓶灌几口,转身,倚在吧台上看大厅中间,“你老哥又嗨了。”
    十月的天,韩子扬只穿一件白t,刚自己看中的球被别人弄落袋,他摇头笑一记,慢悠悠拎杆,弯腰,劲痩挺拔的身板贴近球案,眼睛晶亮而专注,手肘前后移动反复计算落点,在撞球那一下发狠,像狼崽捕食猎物的瞬间,看得身边的小姑娘眼呆直。
    “开了赌局。”小美女气定神闲的继续做作业,头也不抬,显然是对这种刺激雌性激素分泌的场面已经免疫了。
    “多少?”
    “五千。”
    沉默几秒。
    姜拂北把包放吧台里,紧跟着脱外套,里面是一件贴身的短上衣,平领口,鱼骨撑,显身材的版型,前面的胸型在视觉上看起来特别爆炸,又把高腰的百褶裙往上提一下,身后小美女帮她收起包,看她慢条斯理的款款背影,抿着嘴笑。
    一路朝球台走去,收获口哨两三声和好多双注目礼,韩子扬正收杆,察觉到气氛的变化,侧脸瞧,姜拂北淡淡瞥他一眼,绕过球台,在跟他赌球那哥们儿的旁边站定。
    轮到这哥们儿打,但他的心思已经被从天而降的姜拂北给占了。
    姜拂北也不说话,看着台面上的球,像是纯粹来围观的,对周围的打量和猜测都视若无睹,然后悠悠然提酒瓶,眯眼仰头喝,脖颈拉出美妙的弧,能看见雪白的皮肤下青绿色的血管,线条因为吞咽而微微起伏,喝完一口,拿下去的时候才朝身边男生看去,斜睨的瞳仁,被顶光照出琥珀色,唇上染了酒气,泛着湿润的粉光。
    看他足有两秒,先看他眼睛,又游弋着看他唇,看到他耳根红起来,才挪开。
    哥们儿当下就不行了,被姜拂北这一眼迷得七荤八素,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对面韩子扬兄弟开始嚷:“哎,还打不打啦?”
    打,可是还怎么打?
    他撞球,姜拂北就笑一声,带呵音的那种挺不屑的笑,哥们儿本来对自己的水平很自信,也有心在姜拂北面前表现一把,这笑声出来后他泄气了,接二连三撞歪,跟韩子扬比分越拉越开。
    最后大局已定了,姜拂北起身回吧台,韩子扬收杆,桌上主球朝姜拂北那儿滚,撞到俩挨着的目标球,他绕桌角,“砰、砰”两声响,黄红色球先后入袋,俩人也即将擦肩而过,他看着球案,抬起外侧那只手臂,慢悠走着的姜拂北和他一击掌。
    哥们儿眼睁睁看着这对狗男女默契十足狼狈为奸的场面,发出后知后觉的一声国骂。
    “靠。”
    韩子扬兄弟这时候才憋不住稀稀拉拉的幸灾乐祸哄笑,姜拂北过来的时候他们就知道她要干嘛了,这招也不是她第一次使,基本百试百灵。
    姜拂北是坑人了,但坑的也是他的心态,没上手没说话,他就被干扰成那个样子,人韩子扬怎么没事儿呢,还越战越勇呢,归根结底怪不了人,这钱输得憋屈,也还是黑着脸给了。
    出来玩儿的,输不要紧,输不起才是丢人。
    重返吧台,那儿现在多了一个男生,要烟,小美女在给他拿,他盯着小美女的背影不错眼看,姜拂北挨过去,男生才回魂儿似的低头拿起烟跑了。
    姜拂北折进吧台里穿外套,小美女韩子希把包递还给她,她没接,让韩子希自个儿翻开包。
    “祝你模拟考第一,黑色那个盒,给你的。”
    “什么?”韩子希拿出盒子,翻到正面,PB新出的限量秋季口红套盒,八支装,重新设计了包装,他们家的热门色全在里面,官方售价一千八,是圈钱,但诚意也够足,一上架就抢疯了,贵不是问题,关键是难买,代购那边都要溢价两倍才能弄到。
    韩子希眼立刻发亮,喜欢是真喜欢,但也觉得好贵,仰着头说:“不用了北姐,我有口红……”
    “19块包邮那种?”姜拂北直接把自己包拎过来背上:“上嘴的东西,用点好的。”说着又俯身,看小美女初具成熟韵味的脸:“以后男孩子没有我送你的东西好,别傻乎乎跟着跑。”
    她喝了一瓶酒,虽然没醉,但她容易上脸,现在面颊微醺一片绯色,眼睛里也像覆了层水雾的薄膜,漂浮荡漾的波纹,这样的距离,韩子希感觉自己口干舌燥。
    北姐实在太撩了。
    正迷瞪着,手机撂台子上的声音传来,韩子希吓一跳,抬头看见自家老哥手肘撑台面,曲起两根指敲一下:“关门,宵夜,我请。”
    才九点,吃什么宵夜。
    最后宵夜是韩子希跟他两个兄弟一起吃的,韩子扬带着姜拂北去海边儿了,倒也不担心韩子希的安全问题,越是扬哥不在,越是得把他妹看紧,他的兄弟都知道。
    姜拂北说心情不好,让韩子扬陪她喝酒。
    两打啤酒堆在沙滩上,韩子扬拉开环递给她,姜拂北脚趾踩着细细的沙,听着海浪规律地亲吻岸边,没说话,先干一罐,韩子扬替她开第二罐,送到她手上的时候,姜拂北也把刚刚从包里拿出来的卡塞到他掌心。
    “二十万,密码你生日。”
    “姜拂北。”
    “要还的,连本带利还。”
    韩子希想学的专业最好的在纽约,小姑娘什么标准都够,英语,天赋,努力,就是钱不够。
    “姜拂……”
    “嘘……”姜拂北躺倒在沙滩上,做了个让他收声的手势:“你好烦,看星星吧。”
    东港市区很难看到星星,也就今天下过雨,云层和雾都散了,夜空开始璀璨。
    望潮风拂北,不去问东西。
    今天是俞望潮的生日。
    她记得,韩子扬也记得,但他们都不提。
    ……
    韩子扬也跟着躺下,姜拂北的头发被风吹到他耳边,他扭过去,看见她星空下的侧颜。
    “他注意我了。”良久的沉默后,姜拂北开口。
    韩子扬知道她嘴里的“他”是谁。
    姜拂北抓了把沙子,她的手心里有常年握竹剑磨出来的薄茧,沙子在这里滚落的时候触感很不一样,像隔着一层盔甲。
    她嘴上的语气平平淡淡,有一种历经八十一难却还在山脚的疲。
    能让贺柏廷注意到她确实不容易。
    知道他的名字六年,真正开始筹划有四年,这期间反复的思索,她身上有什么地方可以吸引他。
    漂亮么,太基础的东西,围绕着贺柏廷的女生长相都不差,清纯的,妖艳的,温柔的,火辣的,绝对不乏拿捏男女心思的老手,她凭什么杀出重围?贺柏廷人低调,唯一的社交账号还是姜拂北扒了两天才扒到的ins号,号很干净,什么照片都没发过,头像是加州悬崖图书馆的照片,其他的就只有围绕这个人展开地毯式的查找,从那些想暗戳戳跟他搭边关系的人有意无意po出来炫耀的东西里找蛛丝马迹。
    这么一点一点抠出来的碎片信息,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他。
    知道他练国摩剑,知道他大学时交往过一个女朋友,分分合合在一起有两年。那女孩儿是个御姐气的美女,家世也牛,看见过有一线女明星的小号在她评论区留言,姑娘根本不回。除此之外,贺柏廷身边就跟异性绝缘了。姜拂北抱着那女孩儿的ins研究好几天,看到疑似他的车载音箱截图,hbt的缩写下面,一溜的jazz  hiphop,角落里男生的一只手臂入镜,这条po里评论最多。陆续还有别的照,姜拂北就像一个变态偷窥者,一个细节一个细节记录,比起来欧洲那些超跑,他更喜欢开gtr,公寓书架堆地乱糟糟,但能瞧出来那几百本书起码不是摆设,女孩儿评论里提到过他,没说名字,可语气很明显是在讲男友,说他报复心超强。
    很巧,姜拂北也是。
    报复心强的人都好胜。
    心底隐隐约约有了个思路,那就在他擅长的领域打败他。
    比如国摩剑。
    高强度的练习两年,姜拂北水平是够了,也认识到男女的差距了,力量这种先天差异,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是无法逾越的鸿沟,后来教练点醒她,不如去增加柔术的训练试试。柔术是最适合女生练习的格斗术之一,攻击方式出其不意,以柔克刚,能够最大限度的弥补力量上的不足,所以姜拂北又去学了一年柔术。
    最后,是成为施丞祺的女朋友。
    看过一个男性为主的论坛发起的匿名投票,百分之八十的男人都意淫过自己兄弟的女人。
    兄弟妻这种身份,似乎自带天然的禁忌背德感。
    现在,贺柏廷终于注意到她了。
    一把沙流完,韩子扬也没回她,姜拂北别头看过去,对视上,他眼底映着漫天星光,里面有小小的她,姜拂北微愣。
    韩子扬长得也帅,和施丞祺贺柏廷完全不是一个帅法,没有少爷味儿,是市井烟火的辛辣爽,干脆又利落,22岁了还跟刚高中毕业一样,少年气很足,但他现在眼睛里好像有一丝愁。
    “怎么了,你不高兴?”她话问完,韩子扬就坐了起来,帽衫被风吹得鼓起,没回她这句话,自己拿起一罐啤酒拉了环开始喝,等姜拂北快忘了他还欠自己一句回答的时候,他才说:“没有,高兴。”
    看着海面,没回头。
    或许因为今天是俞望潮的生日,就算两个人都不提,到底情绪失落。
    姜拂北没多想。
    施丞萱要跟沉笃行订婚了,广晟又给续一波,施丞萱华丽丽的头衔后又要再增加一个金光闪闪的title。
    得破坏他们的联姻。
    也挺难,她没什么头绪,只能先接近沉笃行。
    啤酒一口接一口,等走的时候,姜拂北半醉半醒,坐在韩子扬电瓶车后座上,脑袋贴着他的背,韩子扬怕她万一睡着掉下来,单手控车,另一只手牢牢把着她环抱在自己身前的手,在夜风中,一路贴地紧。
    俞望潮死后,韩子扬接替了她的位置,亦友亦兄,相依为命。
    没回姜拂北的出租屋,害怕万一施丞祺哪天问起管理员,说有男人大晚上把喝醉酒的姜拂北送回家惹事儿,韩子扬带姜拂北回自己的房子,两室一厅,韩子希早早睡了,韩子扬把姜拂北抱他主卧里。
    姜拂北现在迷迷瞪瞪,有点意识但不多,贴住床就开始脱衣服,先脱的还是裙子。
    她的小裙是松紧腰,一扯就掉,她扭着腰蹭到一半的时候,韩子扬给她拿新毯子返回,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她长发全披散在枕上,脸颊的红烧到脖子上,因为穿着衣物躺在床上而不舒服地抿着嘴,一边扭一边脱,裙子挂到膝盖上,又去掀自己外套。
    他呼吸停顿。
    姜拂北觉得热,耳根快烫熟的热,浑身软塌塌,什么时候被人脱了衣服又换上t恤她也不知道,朦胧中似乎睡着了,没多久习惯性翻身,但韩子扬的床只有一米二,强烈的落空感让她猛然惊醒,抓紧床单小腿移下去点地,好悬才稳住没掉下去。
    这个激灵打完了,酒精又开始弥上头,眼睛重新慢慢涣散,姜拂北环顾四周,微末的意识让她认出来自己是在韩子扬卧室,但他没在房间里,或许在客厅睡,她起身,晃悠悠地要去主卧卫生间。
    离卫生间还有两步的时候,听见一点动静,当下还没反应过来,她继续走,手握上门把,一声压抑的,带着喘的,低沉的男声,在里面叫她的名字。
    “拂北……”
    紧接着,是闷声如兽的喘,在窄小的卫生间里回荡。
    一瞬间,姜拂北什么酒劲儿都散完了。
    惊过之后,心里先起来的是慌,一种事情有点不受控的,预定轨迹忽然出现了偏差的慌,到底哪里不对,韩子扬什么时候对她有这样的心思?她记得一开始他们认识,韩子扬还说她性格像男孩子,叫她北北弟弟。
    所以兄弟情是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
    千头万绪,抓着门把的手还在用力,因为太过于专注想事情,而忽略了里面的动静停下,对面忽然一个拉扯的力道,她蓦地抬头,一个同样惊怔的韩子扬站在她对面。
    不知道要说什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脑子热心里慌,姜拂北第一反应就是转身离开,但她这样的举动,却让韩子扬的心里也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让她走。
    手臂被他扯住,软瘫的骨头架子没什么跟他拉扯的资本,姜拂北腿一弯,半个身子差点跌地上,韩子扬提起她腰,带着她往旁边挪一步,姜拂北整个人被他按在衣柜上,衣柜撞到墙壁发出砰响,而她也跟着回弹,跟韩子扬紧紧贴在一块。
    姜拂北没敢看他的眼睛,脑子混乱的快炸了,只听到他在几个粗重的呼吸后凑近她一点儿,灼热的气息全扑到她门面上。
    “我不想做你哥哥,姜拂北。”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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