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胃疼。”
医生的眼神从电脑前移到他脸上,“让病人自己说。”
他让许岛蜻指了自己痛的部位,又问她痛多久了。
许岛蜻喘着气勉强回答:“一个多小时前,突然就疼了。”
“上次性生活是什么时候?”
她身上还穿着男士外套,加上凌戈站在旁边一脸焦急,医生几乎默认他们是一对,像这样半夜来的情侣并不少。
“没有。”
“上一次月经是什么时候?”
“十号。”
“哪个月十号?”
“这个月准时来的。”许岛蜻深吸了口气,她不是第一次因为胃痛进医院了,手指关节捏得泛白,一口气说完:“医生,我就单纯的胃疼,去年检查是慢性胃炎,你给我输点奥美拉唑就好了。”
“那怎么可能?哪儿有不检查就开药的,腹痛有很多原因,不是你说胃疼就是胃疼,你这个脸色都发青了,万一有其他事情谁能负责?刚刚就有一个急性胰腺炎患者,也非说自己是肚子疼,让我开止痛药,我要是就这么开了,他可能就没命了。我给你开个腹部彩超、心电图还有血常规的单子,你先去缴费做检查。”
其实医生说得没错,很多病人并不清楚自己的状况,总认为是普通的肚子痛,但突发腹痛的原因很多,尤其是女性,还要考虑到怀孕的可能。即使许岛蜻确定自己是胃痛,以防万一,他们也必须要排除其他病症,至于她的疼痛难忍,在急诊科医生眼里,算不上什么。
凌戈扶她出去,拿着单子缴完费,然后背她去检查,跑上跑下,一路步伐匆匆。
等到几项结果都出来,不是什么重症急症,医生才给开单子,“先去输两瓶液,你这个血红蛋白指数只有八十,正常的都是一百多,你白天再来医院检查一下,看是身体慢性失血还是单纯的贫血,最好顺便做个胃镜看看。”
等到许岛蜻终于躺在输液大厅的临时病床上,已经是凌晨一点多,没多久药效就起作用了,胃里的翻江倒海渐渐平息。她全身力气已耗尽,侧躺着一动不动,这一刻简直就是极乐天堂。
凌戈蹲在病床前,看她的脸色好转很多,“现在好点了吗?”
“嗯。”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已经没有冒冷汗了,又把手背覆在她输液的手背上,“还是很冰,是不是冷?”
许岛蜻不自在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我想喝水。”
“好,我去接。”
他的语气格外温柔,令她不得不去回想刚来的这一路上。
他耐心又温情的安抚,他身上的味道,甚至是她嘴唇触到他脖子上鼓起的青筋,似乎能听到脉搏里汩汩流动奔腾的血液。
她第一次,和异性如此的亲密接触,以至于到了这会儿,所有的记忆和感觉还那么清晰。
啊啊啊
许岛蜻想到这里,无声地在心里咆哮。
别想了,不能再想了。
太尴尬了,怎么会这样啊,怎么突然这样了。
明明前一刻两个人还剑拔弩张,她冷酷无情地说着我不需要你拯救,你不要自以为是。下一秒就被他背来医院,自己还贴在他脖子上撒娇般的哭诉。
这可真是,太搞她心态了。
“来,喝水。”
凌戈端着两个杯子进来,一杯递给她喝,一杯给她拿着暖手。
许岛蜻小声说了句谢谢,问他几点了,她没带手机,洗澡的时候手表也取下来了。
“快两点了,我问过护士,全部输完差不多三点半。”
“太晚了,要不然你先回去吧,我输完自己打车回来。”许岛蜻说到这儿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你能给我留个打车费吗?”
凌戈看她一眼,毫无诚意地应付:“没钱,缴费用光了。要么我等你,要么你等会儿走回去。”
“呃。。。”
她当然知道,这只是借口,还是小声地申明:“我回去把钱转给你。”
除了他俩,输液大厅只有另一个床上躺着个中年男人断断续续地哼哼,凌戈刚帮他也倒了杯热水,得知他是食物中毒。
凌戈小声跟她说:“你刚就是那样,来的时候一直哼哼。”
许岛蜻装作没听到,输完一整瓶,她彻底不痛了,但人变得很别扭。
“我之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什么话?”
“就在你房间门口,说的那些。”
“嗯。”
她当时痛得厉害,但意识还是很清醒,听见他在外面叭叭个不停,恨不得出去叫他闭嘴。
“那你现在还生气吗?”
她摇头,现在哪儿还好意思说自己生气啊。这样一来,她又情不自禁想到刚才,悄悄把被子拉上来一点,挡住自己发热的脸。
“那你还搬走吗?”
许岛蜻像个鸵鸟一样,埋在枕头与被子间。
“别搬了行不?”凌戈和她理性分析,“咱俩也算知根知底的熟人了,社会上坏人多得很,你再找个室友,不一定有我好,要是再胃疼,别人不一定背你来医院,就别麻烦了。”
乌鸦嘴,她才不要再半夜胃疼。
这时中年男人输完液,护士来拔枕头,凌戈安静地闭嘴了。
等人走光,输液大厅只剩他们两个人。
折腾了几小时,困意涌上来,许岛蜻眼皮有些沉,慢慢地闭上,“这瓶才刚开始输,你到旁边床上躺会儿吧,休息一下。”
她听到有脚步走动的声音,以为凌戈听从她的建议去了,没想到下一秒,他的声音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响起。
“之前的话我还有最重要的没说,我没有什么英雄主义,没有当救世主的远大情怀,所以我从来没想过拯救你,在我心里,你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拯救。我只是在看到自己的好朋友遭遇困境时,想要稍稍拉她一把而已。更何况,你忘了吗?”
她终于肯睁眼,凌戈就蹲在病床前,直直地看着她。
“许岛蜻,是你先选择的我,是你让我们认识,才有我们现在的相遇,所以怎么谈得上是我来拯救你。我明白你的心情,如果你不喜欢这个相遇,这个开头,是我的错。那么,许岛蜻,这一次我们换一种方式,重新认识一下吧。”
他伸出一只手到她面前,“你好,我叫凌戈,交个朋友吧。”
许岛蜻怔怔地望着他,就是眼前这个人陪她度过整个少女时代,倾听过她所有的秘密,了解全部的近乎完整的她。
现在,他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曾经和现在重合交叠,自从知道他的身份后,这是她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他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人。
不管他叫什么名字,凌戈还是凌淮,他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挚友。
许岛蜻偏头,带着浓浓的鼻音埋怨道:“你好烦,我很困啊。”
但那只手就是执着地不肯收回。
门口的护士站有人注意到这边,半夜的瞌睡被八卦打散,翘首以待望过来。
等了好久,小护士看到被子里终于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恹恹无力地握上那只大手。
“你好,许岛蜻。”
第53章 杀熟
oge:【3-2-0073】
没头没尾的一条信息,许岛蜻却看懂了,她放下筷子回复他:【你今晚不回来?】
【不是,懒得去一楼。】
快递柜在一楼门口,而他是从负二楼的停车场直接坐电梯上来,所以把取件码发给许岛蜻。
很好,连借口都不找了,她面无表情地发了把砍刀过去。
oge:【谢谢这位朋友!】
一把刀不够,许岛蜻又连着发了三把刀,表达无声地抗议。
自从关系戳破后,凌戈变得越发肆无忌惮,动不动就有小事要她帮忙,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
还没来得及重续以往的情谊,许岛蜻就被迫适应了他的不客气。
前天晚上她已经洗漱完躺在床上,他突然发信息让她快出来,严肃的语气让她立马起身来到客厅。
然而客厅的灯亮着,他人却不在,她上前敲他紧闭的房门。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哦,没事儿,”凌戈的声音从被窝里传出来,“就是想让你关一下客厅的灯,我刚忘关了。”
许岛蜻有时深深怀念之前作为普通房客的日子,彼此之间小心翼翼,礼貌又生疏。真是的,早知道这样,她当初干嘛非要逼他说出来。
“您的快递到了。”
许岛蜻单手抱着快递箱,肩上还挎着电脑包,开门略有些吃力。
凌戈从饭厅出来接过东西,“辛苦你了,小许。”
见他一副领导做派,她撇嘴,“有点重,难怪你自己不去拿。”
“那你可真是冤枉我了。”凌戈眉毛一挑,竭力诉说自己多委屈,“我刚回来的时候,每一个手指头上都提了东西,就差顶头上了。”
她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忍俊不禁,看到餐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袋子、盒子,有几分相信了他的话。
“这都是你从家里带来的?”
“嗯。”
“你不会把你家厨房都搬空了吧。”她拨了拨袋子,看到很多没见过的食材,还发现几张手写的菜谱,刚拿起来没等细看,就被凌戈从手上抽走。
“这是我妈祖传的秘籍,你不能看。”他往她手里塞了把剪刀,“欲练此功,必先...”
“我不练。”许岛蜻把剪刀还给他,“你自己自宫去吧。”
“许岛蜻,你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不正经的东西?”凌戈啧啧无语地摇头,“你觉得有什么菜是需要自宫才能做出来的?我是让你帮我拆一下快递,谢谢。”
“那你说什么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蜻蜓飞行日记 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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