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宿舍里的人都知道,李均意不跟别人一起吃饭。一个宿舍的人一起吃饭小聚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这位,他们级最有名的帅哥李均意同学,他总是一个人吃饭,也从不参与各种聚会,让人有些分不清他是高傲还是孤僻。
问出口的时候,刘雨晨怀着一种“我就礼貌问问”的心情,日常表达善意,已经做好被对方一口回绝的心理准备。
可李均意合上了电脑,答他一句:“好。”
刘羽晨有些意外,心说今天邪门了,这人居然要跟我一起去食堂。
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但他们的交集实在少之又少。
在刘羽晨眼中,李均意是个行为有点奇怪的人。这人偶尔会有一些奇怪的举止,比如,这人会对着空气说话,会对着窗台那盆看起来很像葱的植物(后来问过对方才知道那株植物叫葱兰)说话,但就是不爱跟人交流。他还会在图书馆自己跟自己下国际象棋,会收集一些昆虫的尸体做成标本……哦,他还会在室友不在宿舍里的时候一个人悄悄看《蜡笔小新》。
过去刘羽晨一直觉得李均意是个让人无法理解的忧郁帅哥,不喜欢上课,也不喜欢社交,每天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脸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给人的印象是模糊的,有些冷淡,让人难以捉摸。
直到知道对方过了光学免修,刘羽晨才意识到自己宿舍里居然住了个这么厉害的角色。地狱难度的免修考试,好几年没人过的考试,他过了。物院最不缺的就是牛人大神,按理来说也不该这么惊讶,可李均意是那种一眼看去会先让人注意到相貌的人,就当是以貌取人和刻板印象吧,反正刘羽晨知道的时候只觉得这世界太魔幻了,长得像电影学院误入进来的就算了,脑子还这么好用……只能说老天太偏心。
随后再观察对方,那些奇怪的行为好像都有了合理解释。很聪明的人容易疯,而对方的程度最多是……爱好比较小众?倒也不必大惊小怪。
去食堂的路上,因为感觉也没什么可以闲谈的话题,刘羽晨主动跟他聊起了学业上的事情,询问对方之后两年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结果李均意答他一句:“不知道。”
刘羽晨愣了下:“……不知道?”
以为会听到刷绩点刷排名发文章以后去哪儿深造一类的回答,结果人家回了一句,不知道。
“嗯,不知道,没想好,随便吧。”李均意道,“偶尔倒是会有一些冲动的想法,比如想辍学去学做菜,或者毕业去哪个小学门口开个小卖部……”
刘羽晨:“……啊?”
李均意说:“我时常在想,能不能拥有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
后来那一路,刘羽晨没再开过口。
一起走到食堂打好饭。刘羽晨坐在他对面,也没多话,低头默默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他发现自己对面那人一直没动筷子,眼睛盯着餐盘的某个位置,看得很专注,很认真。
又默默吃了两分钟后,刘羽晨发现对方还是没有开始吃,一直盯着餐盘看。
他实在没忍住,开口问了句:“怎么不吃?”
李均意:“我在思考。”
“……”看着菜能思考什么。
刘羽晨硬着头皮问,“思考什么?”
李均意指了指盘子里那道小炒杏鲍菇,说:“我在看这道菜里的,宇宙。”
“……”
刘羽晨看着对面那张平静的脸,内心喃喃自问,老天,我是不是真的来了疯人院。
*
吃完饭,李均意没跟刘羽晨一样去上课,那个老师说话太啰嗦,一个公式都能扯上半节课,扯就算了,还扯不清楚,实在是不爱听。
重新回到宿舍后,感觉有点无所事事,他翻出一本《时空的大尺度结构》,开始阅读。
是易慈送他的书。没错,居然是她送的,李均意猜她肯定是问过林老师之后才给他挑了这样一本书。为什么无缘无故要送自己书,当时也没问,就觉得她挺可爱的。
“负面情绪太多不利于身体健康的,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想办法让自己开心点。”她说的。李均意觉得有道理,所以每天都会认真地逗自己开心,和自己的水杯说两句话,和自己养的花说两句话。偶尔对着空气说话,室友问他在跟谁说话,李均意会回答,上帝。也或者是,自己。
“你要记住你是年轻人好吗李均意,我们不要让烦恼过夜,当个没心没肺的人,心情不好就约同学出去吃吃喝喝再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第二天就把烦恼忘记啦,你要多交点朋友。”还是她说的。他对她说,会采纳她的建议,所以用幻想给自己制造了很多朋友。
事实上,那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有的行为。在幼时住过的那个鸽子笼里,他会跟自己想象出来的小伙伴一起填数独。高中时,他一边在课堂上发呆,一边在脑中跟自己想象出来的对手下国际象棋。而现在,他放任那一切的发生,很多时候甚至下意识麻痹自己,想象中的那个客体切实存在。没有定理,没有公式可以说服他那是真实可证的,但大多时候,李均意选择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活着。在那个时空中,一切全由他定。这样很奇怪吗?或许应该停止。可幻想是没办法杀死的,除非停止思考。
最常见到的人是神父。他仍是记忆中的那个样子,一身黑袍,眉目含笑,站在离自己不远不近的地方。他们偶尔说话,大多时候只是看着对方。
有过那么几次,李均意想要问问对方,为什么选择养育自己,为什么要让自己寄出那封信,为什么要自杀,又为什么留下那些记录……对于这段疑窦重重的关系,他有太多困惑。
可到底还是没问出口,他只是允许这个可怕的幻觉在自己的世界里存在着。
沉溺于这种行为一段时间后,李均意渐渐发现,事情开始有些不对劲。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他开始觉得,好像有人在暗处盯着自己。
对方仿佛无处不在,去吃饭,去上课,去校外做家教的时候,他总有一种被人跟踪的感觉。
他打电话给谢镇业:“请你不要再找人跟踪我。”
谢震业听完原委后很是莫名其妙:“我找人跟踪你?”顿了下,语气变得有些凝重,“你觉得自己在被人跟踪?到底怎么回事?”
他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谢镇业找了人监视自己,但对方一直否认,听语气对此事也很诧异,并且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和保护,也不知道是不是演的。
后来他甚至问过几次自己的同学,有没有感觉到有人跟着他们。得到的回答往往是,没有。李均意能看懂那些人听到问题时看自己目光的含义:你是不是有点被害妄想症?别这么疑神疑鬼的。
是幻觉?是谢镇业找的人?还是自己不知道的存在?
都有可能,但都不确定。
谢震业虽然是个说一套做一套的伪君子笑面虎,可对他一直赔着小心,之前聊过后也消停了一些……
那会是谁?
找不到答案,只能强迫自己不去在意。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越强迫自己不去在意反而越在意,那种如影随形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多方求证后,李均意仍旧无法找到证据证明真的有人在跟踪自己,他试着把那个一直追着自己不放的人找出来,可什么都找不到。
这很糟糕。李均意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象出了一个不存在的人来跟踪自己。
“难道真的是被害妄想?又或者是精神分裂?和那个数学家纳什一样。”他问自己,“或许该去精神科看看脑子。”
李均意潜意识里拒绝相信是自己的问题,他没有去精神科看脑子,只是每天窝在宿舍里看《蜡笔小新》。
他开始有些讨厌出门。只要不出去,就不会出现被人跟踪的感觉。
四月底,芳菲尽,北京的春天不长,当地说这叫春脖子短。
夏天快来临时,易慈打来电话,告诉他六月她会来北京。因为她要来,整个五月,李均意在较为愉悦的心情下渐渐增加了外出活动,找了很多口碑不错的馆子去探店,想着自己先吃一遍确认味道好不好,做初步筛选,等易慈来了再带她去自己觉得不错的店都吃一遍。
偶尔还是会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
次数少了些,但那感觉仍旧如影随形,像一块怎么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糖,始终黏在生活的某个角落里,很恶心。
感觉最糟糕的那段时间,他时常觉得自己有些精神错乱,坐在教室里上课都要时不时往后看看,往窗外看看,找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
感觉这样下去会出问题,所以在看到那条有关某地即将迎来蝴蝶大爆发的新闻时,李均意几乎是想都不想就收拾行李逃课买票离开了。不是走,是逃。
他想短暂离开一下学校,试着摆脱一下那种总觉得自己在被什么监视的生活,或许是精神压力太大?反正大家都是这么说的。不管怎样先离开一段时间,李均意想着,看完蝴蝶再回去见和易慈见面。在买票离开的时候他甚至没跟学校请假,他丢下一切,任性地逃了出来。
报道里说了,五月的金平会迎来一次前所未有的超亿蝴蝶大爆发,蝴蝶种类超320种,或许能看见珍稀的金斑啄凤蝶,最大的金裳凤蝶,这已经足够吸引他前往。
一路南下,下飞机还要转客车,短暂休息一天后,他最后选择了租车。车是大一那年学的,后来每次去哈市找林家理,对方总会让他开车练手,现在独立驾车是没问题的。
磕磕绊绊开了一路,到达金平时已经是深夜。
休整一天后,次日中午,他在向导的陪同下深入蝴蝶聚集地,一步步靠近那个爆发的中心。
他看到了蝴蝶大爆发。
山谷,林间,到处都是破蛹而出的蝴蝶,数量庞大得令人震撼。置身其中被蝶群围绕时,他完全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看着,想着,几欲落泪。
那么多蝴蝶一起扇动翅膀,会给世界带来怎样的改变?
在他的人生里,谁又是那只扇动翅膀的蝴蝶?
停留几天后,给自己的假期结束,他驱车离开金平。
依旧是夜路。他开着车,发着呆听歌,毫无困意,不觉得累,反而觉得平静,也很放松。他好像明白了很久以前易叔叔对他说的那种感觉,晚上一个人开车时,能获得一种孤单中的自由。
意外好像是瞬间发生的。
一辆开着大灯的对头车突然偏移路线迎面直直朝自己而来。那是一个完全来不及闪避的距离,根本没时间反应……撞上那一刻,他闭上了眼睛。
最后的记忆是一阵刺眼的白光。等一切归入寂静,他掉进一个冗长的梦境中。
第38章
他又看见那片雪。
和以往不同。过去一直只是旁观者,躲在梦的某个角落看着那一切。这一次则是变成了梦中人,他踏上那片雪地,在一片无垠的白里走着,漫无目的。所有感官仿佛都被封闭,感觉不到冷,饿,渴,累,只是机械往前走着。眼前没有其他,只是白茫茫一片旷野,渺渺茫茫。
他猜自己或许已经死了。
可这里不像地狱,也不像天堂,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来了一个什么地方。但没关系,至少这片雪是他熟悉的,走一步看一步,他这样想。先往前走,前面好像能隐隐看到一座雪山。看不真切,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有那样一座山,但管他的,先走着吧。
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走了多远。
那座山离自己还是很远。
他听到哭声。
声音很远,很高,他忍不住抬头望,觉得那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边而来。是个女人在哭,哭声很响,是一种毫不顾忌形象的嚎啕大哭。那么伤心,悲切。他听了会儿,心神微动,但没有理会,只是在那哭声中继续前行。
之后,他听到了争吵。
仍是像天边传来的声音,一男一女的争吵。
他们大概是对怨侣,一上来女方就用了很多不堪的字眼辱骂对方。她说她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他,说这辈子跟他扯上关系是她最后悔的事,到现在还要让她的孩子受这些罪……
男方被她骂了半天,只是冷冰冰问她说够了吗,现在说这些有意思吗。
女人又说,他如果有什么事,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男人像是终于不耐烦了,说了句你有完没完。那女人情绪更激动,大吼着说你一开始找到他不告诉我这件事已经足够我恨你一辈子,我不信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我会查到底,你现在给我滚出去。那男人又说,人都是我救回来的,没有我的人跟着他都不知道死在哪个深山老林了!
……
不知道多久过去,争执的声音停了。
后来变成了那女人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一开始他不是这样的。”
“第一次在舞会看见他,我们跳舞,跳了多久,我就踩了他多久,他一点不在意。他那个时候真的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恨他,他也恨我。知道你还活着,他居然不告诉我,他就是想跟我赌一口气,他也恨我……”
……
别讲了。
李均意第一次想捂住耳朵,他不想听。
得食闲饭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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