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漾……是我的错,事出无奈,我……我不能让你嫁给别人。”桓翊凝视着她,眼里满是哀伤与无奈。
宋时祺心中怒意翻涌,手指紧紧攥着丝被,“你可知若是我以此狼藉之名嫁入你桓家,被你母亲知晓,我要平白承受多少磋磨?”
桓翊心中痛楚,“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急了,我没办法……你放心,我不会让人知晓。”
“那就立刻送我回去。”宋时祺别过脸去,再不说话。
宋时祺的沉默让他心慌意乱,他蹲到塌边,抬头看她的侧脸,“为何不愿嫁我?”
良久良久,宋时祺才生硬回答,“不愿就是不愿,你何必强人所难。”
“可我此生非你不娶。”
“这是你的事,我爱莫能助。”
桓翊手扶塌沿,视线停留在她一缕垂落的发丝上,指尖慢慢弯曲又停住,他意识到此刻他并没有帮她捋一缕发丝的资格。
“你就这般想嫁周文翰?”
“是。”
桓翊声音喑哑,“若你能发誓,你是真的心悦于他,非他不嫁,我……可放你自由。”
宋时祺倔强地回头瞪大了眼睛与他对视,“我为何要发此誓?”
桓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并未错过她眼底一瞬而逝的慌乱,他心下一松,“你并不是因为心悦他才答应嫁他,你只是想躲我。”
“桓公子未免自视甚高了!”
书房再次陷入沉默,宋时祺被他锁在视线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烦乱愈甚,“送我回去。”
“你答应嫁我,我便放你走。”
“你无耻!”宋时祺怒目而视,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无赖的一面。
对视片刻,她又狼狈移开目光,存续在心中的委屈、无助逐渐在胸中涨满,“你我云泥之别,何必强求。我只是小户之女,没有强力的母族和父兄撑腰,如何能在世家大族安身立命?”
“漾漾,一切有我,这一世必定不同了。”桓翊安慰的话语里却满带祈求。
宋时祺却被戳到了痛处,方才平复的恼怒乍起,
“你能护住我吗?一个‘孝’字顶了天去,若我触了你母亲的逆鳞,你该如何?若人人都说我粗俗不堪,不知礼数,你该如何?若我在需要你之时,你永远不在,又该如何?”
宋时祺苍白的脸因为激动而涨红,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无数的委屈在心中翻涌几乎要将她淹没。
桓翊双膝着地在塌前跪下,他伸手握住她紧攥丝被的手,轻柔而又坚定地摩挲着,待她手指略微放松,轻轻交叠着拉到唇边。
宋时祺的手背触到他嘴唇的一瞬似被灼到一般想要立刻抽回,却被他双手紧紧覆住。
桓翊再抬头已红了眼眶,他努力克制着情绪,直视她的双眼,一字一顿说得极为认真,“我以我桓氏家族的气运和我的生命起誓,此生此世定不负宋时祺,珍之爱之,重之伴之,永不离弃。”
宋时祺无助摇头,此刻泪意翻涌,她却强行忍了回去。
“我做不好宗妇……”
“我会辞去族长之位,这两年一直将桓康带在身边学着,很快就能接手了。”
这是宋时祺从未想到的答案,惊诧间,她想起前世他投身官场的雄心抱负,心中有猜测却不敢相信,她看向他,“那你的抱负呢?你是宁朝最年轻的状元郎,为何……为何此世没有参加科举?”
“前世经历过,我也尽力了,可到头来好似有我没我都是一样的结局,我为了所谓的抱负,失去了最珍贵的人,我再不会做这样的傻事,此生有你就够了。”
桓翊说得坦荡,宋时祺却不敢相信,她想到了柳誉,顿觉周身起了寒意。
“我记得柳誉是未来的五皇子,你做他的老师又是何意?你想参与皇权的争斗?”
她开始思考他们的未来,桓翊心中又松了些,脸上透出笑意耐心与她解释,
“别担心,桓家先祖睿智,早就定了桓家人不该做官的祖训,是父亲与我生了妄心。此生不会了,我只把该教的传授给他,此后只看他自己的造化,权衡选择是那些官员和皇族的事情。你放心,我再不会置桓家和自己于险地,因为我有你了。”
桓翊见她垂眸,长睫掩盖着她的情绪,心下酸软,恳求道:“漾漾,嫁我可好?”
宋时祺抿唇不语,努力消化着他方才说的话,良久才抬头问:“若我还是不答应,你待如何?”
桓翊声音苦涩,但眼神笃定,“那便不君子了,外面马车行囊都已备好,我这就掳你走,自此我们二人浪迹天涯。你放心,你父亲、姨母有人照看,你姐姐有霍轩,他会照顾好她。你若是还想着周文翰,我不惜做那个拆散你们的坏人……”
宋时祺气恼万分,用力要抽回手却被他紧紧握住,情绪只好发泄在语言上,可骂他的话却一个字都想不起来,最后气极,憋出一句说完更加泄气的话,“你无耻!”
“是,我无耻,漾漾,我再不要你离开,我只要你。”
宋时祺情绪激荡,再忍不住眼泪,头低下,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
“啪嗒,啪嗒……”
眼泪灼痛了桓翊,他慌乱到极点,摊开手心去接。
晶莹的泪如珠似宝,然而落下的每一滴都在剜他的心。
“别哭,别哭……”他无助地低喃。
“所以徐之焕的赐婚,还有江谦的婚事都是你的手脚对不对?”
桓翊并不遮掩,点头承认,“不管以后来多少个江谦、徐之焕,我都会这么做。”
宋时祺一把推开他,将脸埋在膝盖之间。无力感席卷全身,颓然丧气,无比难受。
她知道自己逃不了了,可又不想答应他。
桓翊声音更加温柔,再次祈求,“漾漾,嫁我……”
宋时祺双臂环上膝盖,哭得身形震颤,桓翊伸手试图去抚她纤薄的后背,却被她一把拍开,“别碰我!”
桓翊无法,递过去一块折叠整齐的青花纹帕子,宋时祺接过展开,将脸埋进帕子里。
帕子上沾染着他的气息,她逃不开,亦是躲不掉。
意识到这一点,她逐渐平复下来。自记起前世所有的事情之后,那些她不敢去思考的东西,那些深埋心底的情绪此刻摆到面前,她不得不去面对,不得不去理清她最真实的想法。
梦里,他不爱她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无数次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此生他已用行动给了她明确的答案。
若是不爱,何至于此。
梦里她太骄傲,可面对心里眼里太过完美的他,她又极度自卑,她宁愿从别人口里忖度他的心,终日活在他原配的阴影之下,却从没勇气当面问他一句。
是自己太傻了。
她缓缓抬头,眼睛通红,她要印证一些猜测,“在安平县,是你引秦大人去的?”
桓翊点头。
“我能如此顺利拿到观闲居那块地,还有地动,金子……也都是你?还有姐姐的事,你都在暗中帮我是不是?姨母那些铺子的生意好得离谱,也都是你做的对不对?”
见他都认了,她继续慢慢回忆,“扬州的山上,救我的人是你对不对?”
“对不起,那帮流匪有我的原因在,我没想到今生的一些变数会威胁到你的生命。”这一世他虽耗尽心力,但一切都是运筹帷幄,事情多数都是在他掌控之下的,唯独此事,此刻想来依旧后怕。
宋时祺很快将流匪和霍轩联系起来,“你是为了救霍轩对不对。”
再次得到印证,她心里突然生出一些心疼,他到底默默做了多少事?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姨母的妯娌?”
桓翊点头,“你必定不忍心下手让她死,我不能让这些人再成为你和你家人的威胁,所以提前解决了她,那婆母我没动手,她是寿终正寝。”
“我是不是很没用,即便重来一世依旧什么都做不好?”宋时祺苦笑。
“不,你足够聪慧优秀,除了姨母妯娌之事,其余的我不参与你也已做得很好,我只是负责收尾而已。”桓翊眼里有掩不住的骄傲。
“宋氏那些族人做了什么?我想不到。”
桓翊深深看她一眼,犹豫片刻还是说道:“他们敢做的不多,近些时日他们使尽全力把你的名字越过皇后递到了皇上面前,久远一些的话,就是谋夺了你们南楼巷宋家的所有财产。这些你放心,我都着手在做,最终决定都在你。”
宋时祺眼眸定在他瘦削清隽的脸上,心头多种情绪交织。
“你对王如筠……”
“只有兄妹之情,”桓翊眼里坦荡真诚,毫无保留,“你见过的,她性子爽朗,在嫁给我之前已有意中人,但是王家不许,逼着她与桓家联姻,她嫁我之后一直郁郁寡欢。”
“可下人们都说她好……”
“她待下人的确宽厚,过于宽厚的下场便是养出一群欺主的恶奴,你知道的,我母亲从不过问这些……娶她之后,我亦是不再过问,”桓翊神色逐渐暗淡,“那些下人在你面前自然有意识地捧她,是我不好,你从未接触过这些……”
“是我没用,我都信了……”宋时祺陷入痛苦回忆,将帕子捂住脸,“他们说我像她,特别是声音……”
桓翊手抓紧了塌沿,他几乎痛到难以呼吸,原来是这样……他终于知晓为何她后来连话都不愿与他说了,他一直以为是因为长时间的分居两地闹脾气。他真蠢!这些恶奴!
“漾漾……”他伸手抚她的发丝,语带哽咽,“你见过阿筠,我说了不算,往后有大把的时间,你自己去看,你们完全不同!”
宋时祺用帕子把眼泪按回去,声音很轻,“那你母亲呢?”
“母亲是个没用的,她……偏听偏信……对不起……漾漾……”
宋时祺心里明白他说得都没错,可婆母加注在她身上的痛无法随着时光抹去,可她依旧是他母亲,无法改变。
“母亲势利,她看中的如今你都有,她不会为难你,婚后我们就在京城,我不会把你困在后宅之中。”
桓翊知晓这并不能弥补母亲带给她的创伤,他一直在努力,家世、金钱、名声,还有县主的头衔,只要是母亲要看中的,她此生都不缺。
良久,宋时祺闭了闭眼,“我累了,送我回去吧。”
“漾漾……”
宋时祺苦笑,“我有选择吗?”
“往后什么都依你,唯独这条,你要嫁,只能嫁给我。”
时间缓缓流逝,桓翊等着她的回答。
宋时祺看了看天色,她真的该走了。
“我可以答应你。”
桓翊闻言脸上现出笑容。
宋时祺无情打断,“可你要知道,我答应你,只是因为你的逼迫,我没有心甘情愿,你要婚姻,我给你便是,其余的,我做不到。”
“好,除了此事我都不会逼迫你,漾漾,信我……”
“送我回去吧。”宋时祺已耗尽全部力气,再不说话。
……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的场景是我想写这本文的起点,感谢陪伴,我会认真写完!
4.28删改了一下,把有关桓焱的部分删除了,替换了婆母部分,桓焱后续会详写。
不当继室(双重生)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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