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的两个问号，让所有人的心理都没有底了，心中的那杆秤越来越在【梁灰有罪】和【梁灰无罪】之间发生了巨大的偏移。
    不过其中也有反对的声音。
    李会突然提出观点：“是，你们的推测可能都对，但你们不觉得这未免也太巧了吗？梁灰‘恰好’上楼，楼上就‘恰好’发生了命案，案发之后梁灰‘恰好’没有回房间，又‘恰好’跑了出去……对了还有那把刀，那把刀上的指纹物证总该不会是假的了吧？”
    李会盯向戚迷：“即便是你对人证的证词抱有怀疑，那物证呢？留在尸体上的那把杀人用的刀，你怎么说？！”
    大家又将目光投来，直勾勾等着戚迷的回答。
    戚迷感觉好笑：“我们不就是在合理推理嘛？怎么搞得像是我一个人在为梁灰辩解似的。”
    “你不是吗？”毛翔上下扫视着他，“一会儿怀疑何启轩没戴眼镜看错了，一会儿怀疑梁灰是在找人，你不就是故意在为梁灰辩解嘛。”
    戚迷挑了下眉，看着这些人的表情无语道：“行，就当双方辩论吧……”
    说着他将纸张翻转，将先前记录的那面露出，用笔指向之前写下的指纹两个字，“你们不是挺奇怪我为什么在这里打了个问号嘛，那我想请问一下，那把刀是梁灰随身携带的吗？”
    第79章 百物语
    几人回想过后, 由毛翔打破安静：“不是，那把刀我记得就是民宿里的，好像就是客厅的那把刀对不对？”
    “对, 就是客厅放着的那把橙色的水果刀。”作为案发现场的第一发现人, 何启轩也笃定道。
    戚迷抬眸：“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 那把刀是放在公共区域，任何人都可以拿得到？”
    “是可以啊, 但那水果刀上面的指纹你要怎么解释？”李会反问道。
    戚迷笑道：“我并没有想解释啊, 既然都查到了指纹, 那就说明梁灰肯定是碰过那把刀呗。”
    “那还是啊，梁灰拿过那把刀, 那把刀又在死人身上，你别告诉我这之间就没有什么联系？难不成那把刀长腿飞进了民宿老板身体里？”李会感觉抓住了戚迷的逻辑bug, 一直在咄咄逼人。
    戚迷没有辩解, 不急不慌地向毛翔摊开手：“把你身后桌上的杯子递给我一下。”
    毛翔哦了声，没有多想, 转身递来杯子。
    戚迷接过, 目光停留在手里的玻璃杯上：“你们说，现在这个杯子上面应该会有几个人的指纹？”
    众人恍然, 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举例推证。
    毛翔感觉自己像个工具人，没好气道：“我给你递的杯子, 肯定有我的指纹呗。”
    “不止”戚迷将有图案的那面转过来面对他们，“这个画着红色气球的杯子, 我记得是何启轩的。”
    何启轩点头确认：“对，是我的。”
    戚迷将杯子放在一边：“看见了吗？无形之中这个杯子就会经过三个人的手, 作为一把放在客厅里的水果刀, 任何人都会碰到的那种, 上面却只有梁灰一个人的指纹，你们难道不会觉得奇怪吗？”
    “这有什么？万一那把刀洗过了呢，不就没有指纹了？”
    “对，有可能就是洗过。”戚迷赞同，“可如果这把刀要是梁灰拿去杀人的，他已经清洗好了上面所有人的指纹，为什么还要故意留下自己的指纹？”
    李会语塞：“那、那万一他就是想逆向思维，故意留下线索给自己洗脱嫌疑呢？”
    “？”
    此话一出，他就遭到了所有人无语的白眼。
    就连四五岁的小朋友都知道偷吃东西要“毁尸灭迹”，更别说一个想要杀人的成年男人了，他除非是脑抽了才会想着留下指纹，反向洗脱自己的嫌疑。
    至此，三条证词的后面都被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没过多久，戚迷又提出来了一个新的问题：“我记得案件通报上说的是【梁某觊觎民宿老板女儿谢某的美貌，欲行不轨之事，被老板发现后才用那把刀杀的人】对吗？”
    脑子先后被戚迷的反问轰炸后，大部分人的脑子已经不转了，这时只有默默聆听的林凤松和曹明泽点了下头。
    毛翔瞪起眼睛，眉头皱成一个川：“不是，你觉得这句话也不对劲？”
    戚迷很惊讶这些人的脑子反应怎么会这么慢，只得掰开揉碎地帮他们分析：“按照通报，梁灰应该算是激情杀人，他的目的是想要去猥亵民宿老板的女儿，才被老板发现，然后不得已用刀杀了人对不对？”
    众人眼巴巴看他：“对啊，然后呢？”
    戚迷刚想解释，就被反应过来的何启轩适时接过了话口：“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说，如果梁灰真的是被老板撞见激情杀人的话，怎么会在身上事先准备好了一把刀？”
    “bingo！”戚迷打了个响指，“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他的目的只是猥亵，一楼客厅的刀怎么会被他带在身边？”
    “那也许梁灰就是为了用刀威胁老板女儿才带着去了呢？本来只是想威胁，但是不料被民宿老板发现，就只能一不做二不休。”毛翔激动推理，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好，暂且认同你这句话是真的，但当天你们所有人都在民宿，尤其是何启轩和李会都住在案发现场的正下方，你们有听见楼上传来什么声音吗？除了那两声重物倒地的声音，你们有人听见了尖叫或者吼叫声吗？”
    戚迷像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儿说了出来，“当然，也许你们是想反驳我[老板女儿被那把刀威胁，她不敢发出声音]，但民宿老板呢？我不相信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在看见女儿被欺负后，能做到一声不吭，可在你们当天的证词里，并没有一个人表示听见了楼上的声音，你们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不知道是不是戚迷的动作太大，他手边的一支蜡烛突然熄灭。
    ！！！
    几人脑中的警铃声立即响了起来。
    房间里，燃烧的蜡烛只剩下了五支。
    也仅剩这五支，游戏就要结束了。
    毛翔吓得紧抱着何启轩的手臂，吊起嗓子建议道：“戚迷你快别动了，你是非要把哥几个给玩死啊！各位，要不我们把其他蜡烛点起来吧？！”
    毛翔的建议并没有受到任何一人的赞同，每个人都知道百物语这个游戏是从来没有重新点燃蜡烛这个选项的，谁都不知道这样做完之后会发生什么。
    何启轩清了清嗓继续刚才的话题。
    他盯向戚迷：“所以你怀疑，凶手根本不是为了猥亵老板女儿，而是从一开始，他就是准备好了刀想要去杀人的？”
    戚迷点头。
    “有这个可能吧。”何启轩回忆道，“的确，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听见楼上传来声音，不然也不会等到第二天一早才发现他们在三楼遇害了。唉，明明是个挺高兴的毕业旅行，怎么就发生了这种事……”
    被他这情绪所带，众人都长长叹了口气。
    戚迷没再说什么，从桌上拿到了自己的杯子来到厨房。
    厨房里有新烧开的水，倒在玻璃杯中向掌心传来的温热，总算是给这一冰冷的氛围增添了几分暖意。
    他虚倚着身后柜子，默不作声小口啄着杯中的热水。
    “给我也来点热水吧，浑身怪凉的。”何启轩拿着空杯子跟了过来。
    戚迷盯他两秒，向旁边挪了位置，容出来给他倒水的地方。
    没多久，毛翔和曹明泽拿着杯子也走来向戚迷讨要热水，方才还在贪凉的众人，在这场抽丝剥茧的推理过程中，只觉得浑身冰凉。
    就连一向怕热的李会都捧着杯热水离开了。
    *
    不知过了多久，戚迷喝完水将杯子放下，扬起声音：“我们要不投个票吧，无记名的那种，如果七个人都确认梁灰无罪的话，我们再进行下一项分析凶手怎么样？早点完事，咱们也好早点离开。”
    客厅因这个建议再次变得嘈杂。
    趁他们谈论，戚迷又喊了一嗓子：“早完事早了，你们尽快商量一下！”
    他等了几秒，听见大家都商量着同意便走回了客厅。
    为了保证无记名的公平性，所有人全都散开到了房间的各个位置，有的去了卧室有的去了厨房，写完后全都统一团成球儿交给了班长何启轩。
    七个纸团经过每个人的手弄乱后，谁都认不出哪个是哪个了，于是开始唱票。
    “【无罪】……【无罪】……还是【无罪】……”
    何启轩一张张将这些纸团打开，当抽到倒数第三个时，一个写着【有罪】的纸签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大家相互看了看，全都探出脑袋等待最后的两票。
    两票都是【无罪】。
    六比一，七个人当中只有一个人觉得梁灰有罪。
    “这……没有全体通过，这要怎么办？”何启轩眼神求助戚迷，他本以为都可以进行下一个议题了，没想到无记名投票后竟然闹了这么一出。
    戚迷倒是不以为意，好像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我觉得现在这件事已经再清楚不过了，咱们当中肯定是有凶手的……我之所以会重复两遍‘早结束早离开’，无非就是想给大家加个印象。如果问心无愧的人，当然是想尽早进入下一个环节推测出凶手，早点完事早点离开，但现在很明显，有人不想让我们继续推测凶手，你们觉得，会是谁？”
    话音刚落，众人就像被踩着了尾巴似的，原本挤在一起的几人全都倏地就离得老远。
    看谁都像是凶手。
    由于他们的动作幅度太大，掀起了一阵小凉风，房间的火光又暗了一些——
    只剩下了四根还在燃烧的蜡烛。
    恰巧这时一阵闪电滑落，独自背对着窗户的戚迷逆光而坐，脸上意味不明的笑容徒生出一种慑人的气场。
    这天气变化得太过合适，炸雷过后，瞬间就将众人的思绪拉回到了十二年前的那个雨夜。
    “让我来疏离一下当天各位的不在场证明吧。”戚迷拿起纸张念道，“何启轩和李会同一个房间，互为证明；毛翔和曹明泽两人在一间房睡觉，互为证明；徐渭独自一人在睡觉，无人证明；林凤松独自一人在睡觉，无人证明，对不对？”
    众人没有异议，都点头。
    戚迷啪的一下将纸张拍在地上，脸上的笑意更深：“说是可以互为证明，我看未必吧？”
    第80章 百物语
    “何启轩说未入睡的时候听见了李会的呼噜声, 说明那时候李会已经睡着了，那么请问一个睡觉的人要怎么证明他的室友还在房间？”
    戚迷盯向他们，“同样的, 毛翔和曹明泽都睡觉了, 要如何证明对方当时都还在房间, 更不用说没有人证明的徐渭和林凤松了……所以你们的互为证明，其实根本经不起推敲。”
    戚迷寥寥数语就将几人自信的不在场证明击破。
    嫌疑平均分摊后, 这些人无言地垂着头。
    倒是先前百口莫辩的林凤松和徐渭可算是抓紧了时机, 你一言我一语的吐槽着：
    “就是, 都睡觉了谁能证明谁啊，出去了还不是也不一定知道。”
    “刚才说我们半天, 到头来嫌疑还不是跟我们一样？”
    这时候，毛翔轱辘一下直起身来, 用手指着戚迷：“各位各位, 不对啊，我才琢磨清楚一件事, 如果说凶手就在我们当中的话, 那说明戚迷这小子也逃不掉啊！咱们从刚才开始可一直都被这小子牵着鼻子走呢！”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戚迷若有所思点着头：“不错，我的确也有可能骗你们说没来民宿, 然后偷偷到了民宿杀人，合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