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不知道他接了什么电话,隐约觉得他面色凝重,又不敢直接问,听话地低头。
“还有毛巾。”他在柜子里翻了几下,撕开包装递给他,“洗漱用品都在浴室,你可以直接用。”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如果你不介意。”
谢淮当然不介意,反而嫌他语气生疏,随口应了声没事,端着脸盆走进了浴室。
研究生自带独立卫浴的宿舍比他们的大澡堂舒服多了,谢淮刚入学时每天晚课,不仅挤还饱受洗冷水澡的痛苦。
不过现在,他也没心情享受生活,随便冲个澡就结束了。
没想到秦轶言给的那团衣服里没有睡裤,上衣也是很宽松的加大码,一直遮到大腿根,黑色内/裤在白t边缘若隐若现地露出一小截。
无奈,他只能晃着两条大白腿,耷拉着一头湿漉的毛出来。正在心里犯嘀咕,微垂的视野里突然冒出一双熟悉的腿。
他抬头,四目相撞。
秦轶言双手环胸,微垂的双眼直勾勾盯着他。见他开门,还刻意往前走了几步,将他逼入墙角。
似乎一直在门口守着。
谢淮嘴唇翕动,从鼻腔里冒出几个音节:“不用看着吧?我又不逃。”
秦轶言的眉毛又压低了点,平静地注视他,没有说话的意思。
两人就这样在逼仄的玄关里站了半分钟。
谢淮下意识屏息,冷风直往他没擦干的腿上吹。半晌,他拢了拢披在肩上的毛巾,小声说:“有点冷。”
对方闻言闷闷地叹了声气,从衣架上取下早准备好的毛巾,上前裹住他还在滴水的头发。
“唔。”谢淮的脑袋被他压低了几寸,一头闷进他的胸口。一阵急促的呼吸划过耳边。
但力道却很舒服,鬓角的碎发随毛巾摆动,扎在他脸上。
“发生什么了?”他终于忍不住问。
秦轶言手头动作一顿,抬起另只手揽住他的肩膀,走进房间:“我想问你一件事。”
“说吧。”谢淮心里也没底,但还想努力安慰他。
秦轶言却避开了眼神交流,搂着他的肩回房,直奔主题:“你出车祸后真的完全失忆了?”
谢淮想不到他会问这事,脑中思绪停滞片刻,本能地点头。
“我撞伤脑子了,昏迷了十多天,醒来后大脑一片空白,连笔录都没法做。”
他只觉得痛和害怕。
“那总知道时间地点吧?”秦轶言把椅子拖到床边,在他对面坐下。
谢淮立刻感到一阵独属他的压迫感,无声地诉说某种迫切。
难道是因为半小时前的那通神秘来电?谢淮拘谨地并拢双腿,像受审的犯人如实招来。
“2016年5月,我15岁,高一下。家里人非要逼我选理科,我和他们吵了架,想去西柴市待几天。”
“怎么会想到去这么远的地方?!”秦轶言脸色一僵,厉声反问。
谢淮被吓了一跳,撇嘴道:“你应该知道我们曾祖父是校友吧,我老家也是西南的。我当时就想吓唬爸妈,又不敢真去完全不认识的……”
可秦轶言已经听不进任何一个字了,冲上前抓住他的双肩使劲摇了几下:“具体地点?撞你的人叫什么?”
“我……不记得了。”谢淮根本不想提这件事,迟疑地应了声。秦轶言却像只饿了三天的猛兽,霎时间扑过来硬生生将他按倒在床里。
谢淮避之不及,被推得七荤八素。整个人砸在床里,就算床垫是软的,还是免不磕疼。
他深吸一口气,慌乱地抬头:“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这场车祸可能是谋杀?你手腕上还有被捆绑的痕迹,这绝对不是车撞的!为什么当时没有人发现?”秦轶言凝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谢淮,你出车祸前去了哪里?是不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我真的记不清了……”
“那要我帮你回忆下吗?”苦苦挣扎了五年,好不容易找到这点线索,秦轶言实在没法放弃。即使眼前的人是谢淮,是个已经被他吓得六神无主的小可怜,冲动与渴望还是吞没了他的理智。
秦轶言关掉了灯,整件房里只剩无尽的黑色,偶尔有风吹起窗帘,露出一点微弱的月光。他单手摁住谢淮的肩膀,另只手瞬间手臂一点点挪向他的手腕,突然间——紧紧扣住。
“唔!”谢淮惊叫了一声。
秦轶言没有理会,捏住他鼓起的腮帮子,凑到耳边沉沉地问:“他们是不是把你捆起来,丢到一个黑屋子里,就像现在这样?”
“我……”谢淮几乎失去语言能力。昏暗的夜色映出秦轶言阴鸷的侧脸,平日里冷淡的深黑色眸子似乎闪着一丝疯狂而腥腻的血光,刺得他觉得身后的床都生出了钢钉,专门为审讯犯人而用。
他下意识闭眼,世界更黑了。
“还有你手上的伤疤,烧得那么规整,我第一眼看就觉得不像是自己抽烟烫的。是不是他们把你抓起来了?”
秦轶言催命的低音在耳边缠绕。
谢淮胃里一激,难受得打了个恶心。
六年前,车祸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
绑架,黑屋,烟头,建筑工地?
一个个毫无关联的词语在他脑中浮现、拼凑,忽然就像一滴血水落入清澈见底的湖中,把一切染成了红色……
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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