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绿的草糊直接泼到外面,药碗从台阶滚下,碎成三瓣。
宁母吓了一跳,显然没料到表面乖巧的墨心竹会突然爆发,连忙退到宁父身边,宁父厉喝:“姑娘,我们念你是客,不要不识抬举。”
墨心竹说滚。
“要么现在弄死我,哦对了,你们肯定怕神明怪罪,没有胆量弄死我。”
她说对了,宁氏夫妇停留时间有限,没再多言,脸色极差地退出去,宁父临走时为了发泄怒火,还想踹宁无忧一脚,被他迅速躲开。
“孽障!”
正要发作,守卫不允许他多生事端,木门重重压上。
宁无忧刚刚躲了一脚,脑袋又开始发昏,他有气无力地说:“这里的人都是这样,听不进去别人说话。”
墨心竹仰头感叹:“长见识了,须阎都没他们气人。”
宁无忧问:“须阎是谁?”
墨心竹还是那句老话:“说出来吓死你。”
“我承受能力一向很强。”
“看出来了,你为什么不生气?”
“以前气惯了,现在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在他们身上。”
墨心竹点头表示理解:“可你马上要被烧死了,好像一点不怕。”
宁无忧手指动了动,上面冒出一簇火苗:“说实话,我现在最不怕的就是火,之前宁长安纠缠我好久,去白鹤城之前,我才答应他一起回老家,我不怕回来,只是不想。后来被缠烦了,想着干脆回来在祭司头上放把火,烧了他那蓬乱糟糟的头发。”
“烧,必须烧。”墨心竹不小心扯到肩上的伤,嘶的倒吸一口凉气,“等我出去,一定要把这个镇子搅得天翻地覆。”
*
双鲤镇的百姓一连几天都围在灵船四周探究。
船舱中放了一把长剑,没有修为的人无法靠近,就算是宁长安,也只能把旁边的墨心竹移开,动不了剑。
还有那些从她身上收缴来的东西:一条长鞭,一根缠住银铃的手链,中间是个四方小硬块,乍看上去像木头。
宁长安拿到屋里给他们解释:“这是储物灵器。”
许多重要的东西下了禁制,只有主人可以取出,剩下的哗啦啦往外一倒,仍像小山一样堆叠起来,他们一样样捡来看。
“长鞭是武器。”
“这张是符纸。”
“这是丹药,我在苍云宗学炼药,作用很多,可以治伤,还可以增长修为……”宁长安兴奋地说着,抬眼却看到父老乡亲正在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自己,他声音渐低,意识到自己多言。
“长安。”从小黑屋转到此处的宁母温声细气地说,“你在外面停留的时间太久,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回去让下人伺候你沐浴,好好地睡一觉。”
“是。”
宁长安没有反抗,他从小就听话。
但奇怪的是,原以为自己回家之后就能彻底放松,目光扫过这群对着丹药符纸窃窃私语的百姓,和想象中不一样,他千辛万苦出去一趟,回来后好不容易升起的优越感在这群人面前荡然无存,他心中没来由升起一丝烦躁。
“梳妆镜?还挺别致。”
宁长安转身要走,看见有人拿起一面镜子。这是墨心竹的水月镜,回魔族后便没了效用,她就当普通镜子照,随用随取,没事拿来摔着玩儿。
宁长安忽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
他记得有位师姐曾经特地跑到墨心竹房里偷镜子,那位师姐后来被证实是魔族细作。而他曾向墨心竹表达过善意,但她十分谨慎,从未向自己透露半点内容。
宁长安随口一说:“不知道有什么作用,说不定与魔族有关系。”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宁母吓坏了,连忙让他闭嘴。
人群躁动。
“不可能。”
“神明怎会亲近与魔族有关的邪物。”
宁长安赶紧说:“是,我太累了,其实我也不知道它有什么作用。”
一个白发苍苍的长辈语重心长:“这才像话,长安啊,你是天选之子,切记不可与邪物为伍。等大祭司出关,他会让神明赐福于你。”
“你们看!”人群一惊一乍,老者不满自己的话被打断,又听他们喊,“这面镜子在发光!”
宁长安忽觉事情发展有些不对,但刚才的呵斥让他心中郁闷,想着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家里有珍馐和软床,娘亲说得对,他出去太久,应该好好休息一阵,于是转身离开。
他走后,水月镜啪一下掉到地上,一群脑袋挤在上方看。
“怎么回事?”
“大祭司没出关,我们也不知道啊。”
老者拿手杖拨弄一下,里面忽然幻出一道人影,接着传出女子的声音:“少祭司我找你好久了,你在哪里?还好吗?”
双鲤镇的百姓看见女子长着一双蛇瞳,惊得一蹦三尺:“妖怪!”
巫噬月莫名其妙看着幻象中一群人,没见到墨心竹,而眼前这群人显然没什么见识。
但她是谁?枯榕手下得力干将,上天入海、摸爬滚打、千锤百炼,随机应变的本领早已练就得出神入化,此情此景,她不动声色地说:“不是妖怪,我是镜灵。”
百姓们惊魂未定,回想她刚才说的话:什么祭司,什么镜灵?
他们不知道镜灵,祭司倒有一个。
“你是找我们祭司大人的?”
巫噬月说:“少祭司。”
“我们没有少祭司,只有大祭司。你为何会出现在女子镜中。”
巫噬月眼都没眨:“听错了,就是找大祭司。”
随便谁吧。
“我乃天镜之灵,你们大祭司在梦中约我一叙,可是没告诉我具体位置,我只能使用分身灵术穿越凡间镜像,四处寻找他的踪迹。在此之前,我已穿越八千镜像,这是最后的机会,我还为他准备了一份厚礼,可惜,不知有没有机会送出。”
“所以你是好灵?”
“自然,现在你们能告诉我他在哪里吗?”
人群犹犹豫豫商议一通,他们不敢打扰祭司修行,亦不知如何终止幻象。
“我们不能信你。”他们说。
巫噬月:“其实我已找到大致方位,我在镜海看见一个少年驾驶灵船飞向西北,此地多山,两岸相对,入口处山石远望如双鲤跃江。”
她听见人群低声惊叹:“好准。”
巫噬月长松一口气。
终于找到了。
果然是双鲤镇。
据来自凡间的可靠情报,第一个发现怨魂坡美人孤魂的云游修士,正是来自双鲤镇。
第104章 白玉
双鲤镇正在为即将迎来的献祭仪式做准备。神像、祭品、铁架、木柴, 还有主持仪式的祭司。
前面四样早早准备完成,唯独最后一位祭司,听说正在与神通灵, 马上就要出关。
墨心竹贴着墙聆听外界动静,良久,她转头说:“听到没,你的死期要到了。”
她不再佯装当初那副无害模样, 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继续伪装, 衣裳上狼狈的血污时刻提醒着她目前处境,要她速战速决。
“等门外的守卫交接完就动手。”她透过门缝往外看,“我听大师兄说过一些事, 要是杀了妖祭,这些百姓会跟着一起死。”
宁无忧解释说当初大概是“你想碰祭司?从我们尸体上跨过去”这种情况,苍云宗负责除祟,和人打交道尤其是和疯子打交道不在他们的职责范围内,他们被这群人弄得很狼狈,明明是有心为他们解决问题, 最后进退两难, 每天都游走在崩溃边缘。
而且当初的双鲤镇还没现在这么“疯”, 短短几年变本加厉,宁长安最疯,身为土生土长的当地人, 每个举动都在挑战墨心竹底线。
宁无忧道:“双鲤镇的人顽固, 他们习惯依赖神明,死了一个妖祭, 还会有下一个。神明之说, 谁又能解释清楚。”
墨心竹思忖片刻:“这样啊, 我可以试试。但是先说好,如果成功,这些百姓受到刺激,他们爱怎么死怎么死,我可不管。”
她杀怨灵,她不愿凡间变得和她的故土一样,不想普通百姓受到牵连,但是肩膀好痛,腿也好痛,能随手往人身上捅刀子的叫普通百姓?那她礼尚往来,动一动他们的神明也不过分吧,毕竟她只是个平平无奇、土生土长在魔界的普通灵族。
墨心竹觉得自己还是太仁慈,换成古淮,不到一个晚上,这个镇就要从凡间消失。
宁无忧惊奇地问:“你打算怎么办?”
“首先,要把我的东西拿回来。”
*
双鲤镇的祭坛向南而设,往北有处天水溪,是镇里最干净的水源,天水溪最上游是祭司刘术的住宅,占地广阔,日常负责照看住宅的都是他精心培养的巫女,巫女们每隔半年从刘术那里获得一次向神祈福的机会,之后会得到长生仙药,青春永驻。
相对应的,她们必须完全服从“神”的指令,不得踏出外界一步,不得与外人交谈,还有诸多事宜,都由刘术说了算。刘术身为祭司,在这里享有最高待遇,只要他想得到的,就算让镇民豁出性命去偷去抢,都可以。一切卑劣的行径都能通过他的巧舌转化为神旨,他就是这里的王。
现在,王遇到了困难。
烛灯将空旷的房间包围,最中央,地面杂乱地散落无数书籍,上面记载着各种秘术,都是有关“通灵”。
最中央的矮小圆台上用绸缎托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白玉珠。
记不清多少年前了,刘术外出云游时在怨魂坡捡到它,不知谁遗落的,总共两块玉,一块是未经雕琢的圆,另一块被摧残得像被狗啃过的馒头。总体来说价值不菲,他继续在附近搜寻,那块地好像被火灼烧过,他在一片焦黑的影子上搜到一枚戒指,初步判断是储物灵器,可惜被原主人下了禁制,他解咒解到晚上,还是打不开。
夜里,怨魂坡的骨堆上出现一道残魂,他对着那道美丽的背影惊叹,他向来胆大。就在此时,他装在布袋中的其中一颗白玉珠忽然开始发烫,他察觉到一股不为人知的强大气息。
刘术断定此物不凡,将它带回来后,用尽无数方法探求其中真相,终于发现里面沉睡着一个极其强大的灵体,再后来,他成功从里面引出力量,微末,却对他突破境界大有裨益,接二连三,他索求愈多,最终通过这颗白玉珠成为了双鲤镇历史上最强大的祭司。而他为了回报灵体的馈赠,虔诚地将“它”敬奉为神。
双鲤镇闭塞,刘术隔三差五就要外出云游,某次外出时,他惊讶地发现随着修为提高,自己已经能够断定他人的修炼天赋,谁好谁差一眼便知。
刘术的修炼天赋是遗传,下等,但他坚定地认为双鲤镇只有他们一家拥有修炼天赋,所以祭司之位代代相传。在外时间久了,见多了天才,刘术几乎被打压得不成人形,他决定回家寻找优越感,结果刚刚踏入双鲤镇大门,立即被一群热情上来迎接的乡亲闪瞎了眼。
刘术脸色煞白地发现,原来他并非独一无二,修炼天赋几乎人人都有,只不过大多劣等。
“还好。”他看着这些劣质根骨想,“我还是最厉害的。”
他不能让别人动摇自己的地位,从此之后,他更加疯狂地给镇上百姓洗脑,亲自为每一个新生儿卜卦测凶吉,但凡有一点资质都要被打成凶煞之命,这种状态持续百年,镇上没出几个凶,直到宁无忧出世,刘术彻底慌了神。
卧底师妹每天都想反水 第1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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