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解释一下刚才为什么在车上对我发脾气。”
宋为躺在沙发上,将庞苏搂在自己怀里。庞苏带着轻微血痕的屁股稍稍抬起以减少一些触痛,头靠在宋为胸前,嗅着她身上淡薄的香味,赧然开口:“你说你不谈恋爱,打雷了也不陪我睡觉,我就多想你会不会不是单身……”
宋为轻捋着庞苏额角的头发,久久地陷入沉默。
那是发生在很多年前的事——六年?七年?她已记得不太清楚。
她的初恋是她童年的玩伴。在她们10岁的那一年,母亲在庭院中种的栀子花盛开的某一天,那个同样叫“栀”的女孩穿着和花朵一样洁白的裙子,牵着父母的手出现在她家里。她从国外回来,汉语还不是很好,考虑到和自己同岁,于是作为至交的双方父母决定让她们一起上学。
高中毕业以后她们一起去到国外读大学,父母放心地给她们在校外安排了温馨的居室,也在那一年她们亲吻了、做爱了、顺理成章地恋爱了。
她们感情应当是相当好的,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远比父母更加了解自己。许栀和她名字给人的感觉一样:淡淡的、纯白而圣洁。
花朵香甜诱人,也因此容易招致飞虫。她记得母亲在栀子花花季前后总要花很多心思修剪枝叶、喷洒药水,才让开出的花如同蛋糕上的奶油裱花一样洁白无瑕。
她们一起生活了叁年多,彼此之间无话不谈,就在宋为以为会和许栀一直安稳地相伴下去时,她发现许栀出轨了。
一开始只是从社团回家的时间比平时晚、去的频次也高,后来她们一起上课前她总会先传一会手机简讯,晚上她们睡在一起时也不那么亲密了。她曾趁许栀洗澡时悄悄翻过她的手机,通讯录中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几处对话的衔接在她看来有些怪异,因此她确信许栀删除了不少和她的短信内容。剩下内容看似家长里短——只有些一日叁餐、日程安排方面的问候,但她还是嗅出了一点暧昧的味道。
她不忍看完她们所有的记录,因为目前这些密切的往来已经令她些许崩溃:藏不住的亲昵、远超与自己通讯的频率……她颤抖地将手机归回原位,深呼吸一口气忍住了眼泪。
彼时她抱有的希望还是大于最坏的那一种可能性——许栀还与自己生活在一起,她们同吃同住,形影不离。她也不愿相信许栀会辜负她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不久之后她去犹他州参加比赛,原定和大部队一起在周一返校,但她在结束自己的比赛后马上买了机票提前两天回到家中。
凌晨的航班上她的痛苦压过困意,她无法抑制铺天的担忧和悲愤,甚至她在臆想之中决定只要许栀今夜独自安分在家,她会好好和她谈论此事、原谅她一时的变心——谁都有可能会对其他人动心的,只要她还有一点责任心,她就会再回到自己身边吧。
那时的她还是太过天真,也将许栀想得太过纯洁。
她在万家灯火熄灭的夜色之中悄然打开家门,手电筒照在入户处看到一双不属于她们任何一人的鞋子。
宋为蹲下身,无声地痛哭起来。
在如洪水决堤的情绪之中,她不断抹着眼泪,脚步坚决地走向卧室。卧室里没有动静,想必此时人已经睡下。宋为推开房门,打开灯盏。
金色头发的女人怀抱着许栀,两人相拥而眠,看起来安逸而幸福。床脚和地上散落着她们的胸罩与衣服,这里发生过什么不言而喻。
感受到了白炽灯的强光,俩人睡眼惺忪地坐起身。许栀将手挡在眼前,灯光过于刺眼她眯着眼睛从指缝中看向来人,迷糊问道:“Who’s there?”
宋为气极反笑:“这是你爸妈我爸妈给我们买的房子,能在这里的人还能是谁——”她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是嘶吼着冲着床上的两人呐喊。
床上的俩人顿时清醒过来,金发的女人匆忙起来在地上找到自己裤子,侧身从她身边离开,许栀则抱着被子半露肩膀坐在床上——原本这里是她们二人的爱巢,第一次性爱与最后一次都在这里进行。
她看上去没有一点愧疚,低头咬着指甲,似乎在等待自己的怒火。
“对不起,但我们只是朋友,你不在家的时候附近发生了入室抢劫案,我很害……”
“你住嘴!你怎么好意思……”宋为打断她的借口,“你怎么敢让她在我们家里?你一点没有廉耻吗?!”
许栀撩了一把头发反驳道:“我们没有干嘛啊——”
“别骗人了——”宋为双眼通红,扯开许栀遮挡的被子将她压在床上,试图从她皮肤上寻找一些变心的证明。
“你放开!放开我——”许栀被她禁锢住双手按在床上,她对抗着宋为奋力挣扎,双腿抵在宋为胸口拼命踢开她。
宋为不甘心地检查着她颈边和胸口的皮肤,然而在许栀的尖叫和反抗中她猛然察觉许栀看向自己的眼里充满恐惧与厌恶。她身体一怔,手上的力顿时卸下,许栀反抗的双手突然没了束缚,在惯性下狠狠打向了宋为的脸。
这一拳让她们两个都沉默了。
许栀惊愕地看着自己挥出的手,再看向被她打中而倒在地上的宋为——零碎的头发盖住了她的半张脸而看不出神情,但露出的嘴巴中正有鲜血溢出,她的半张脸很快肿了起来。
宋为的泪水干涸成泪痕粘在脸上,她不可思议地看向许栀。
“你有多恨我?你就是这么对我的?”说着她从地上拿起手机,“我要告诉你爸妈,这件事没完。”
许栀到这时才露出惊慌的神色,她赤裸地从床上跳下想从宋为手中夺过手机。
“你敢告诉他们我们就一起出柜,谁也别想好过!”
“到现在了我还在意这个吗?!”宋为气急,一把推开许栀站起身,拨出了一个电话。
“啊——!!!”许栀没能阻止,坐在地上崩溃地尖叫。
但电话未能接通。在那时数名女警进入了客厅,对她们发出了警告。
宋为崩溃之下抱住头夺门而出,撕心裂肺地哭喊道:“She cheated on me and punched me in the face! She cheated on me!”
她沙哑地重复着这两句话,直到一位女警看清她脸上的伤势,将她先带离了出去。
那一场夜半的争吵使邻居报了警。她们的斗殴惊动了学校,警局联系大使馆后大使馆又联系了双方家长,最后双方家长重金担保之下才保住了二人的学籍和居留证。
在警局做笔录时是她们最后一次相见。两对父母从大使馆电话和警方负责人的口中大致了解了情况,而后沉默地将二人各自带了回去。
宋为就是自这时起患上了严重的应激障碍,随着时间的推移已逐渐好转,只是偶尔梦见许栀或是那时的场景仍会心悸和呕吐。她无法再与人同床共枕,那会让她梦魇,也无法再安心进入下一段恋爱。她沉浸于SM带给她的掌控之中,即使从长久的相处中也能全身而退——在这种关系里她无需担心感情消磨或受到背叛。
“我的前女友——也是我的初恋——在我们在美国读书的时候背叛了我,在我们的卧室里和别人做爱。我们吵到打起来,闹到了警局、家长从国内飞过来、差点被开除……我患上了PTSD,拜她所赐,痛苦了很长一阵子。和别人睡觉的话我会有负担,所以我不和别人睡。也不恋爱。”
从回忆中抽离,宋为简单归纳了前因后果告诉庞苏。
她头一次对别人袒露这件事——父母从她严重应激后主动闭口不谈,而她与亲近的朋友交往时也都没提过,即便是研究生时期深交的好友、一直到合伙经营律所,也没能令她主动谈论此事。
“会做噩梦吗?”
“会的,”宋为又说,“很多年了,也许好了,也许没好,我也不知道。”
也许庞苏是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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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不知不觉更到20章了!前不久刚从休假回到工作中,每天回到家非常疲惫…做什么都是头脑放空的状态,想写文但根本没有精力去思考了T T所以,接下来更新频率会降低很多请大家见谅TAT 大家的留言我还是会一直看的~
宋为的创伤性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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