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巍在停车场等了很久，他把车子熄了火，手在车把手处摩挲，他有想过要不要下车去餐厅门口接林明遇。
    可是万一走出来的是许岸。
    周巍用手揉眉头。
    人的耐心总是有限，他一而再的容忍换来的只是妻子越来越过分的请求。
    他根本没定什么餐厅，是林明遇说了要和路露一起吃之后，他才订的。
    给过生日的老婆和情夫订餐厅，周巍认为自己得到的不是耻辱，而是日后谈判的一些砝码——他宽容大度，等待着妻子早日回头。
    周巍又开始抽烟，他摇开了车窗，以免烟味散不掉。今天林明遇妈妈给他打了电话，又问他能不能劝劝林明遇不要去新加坡工作。
    如果不是对于长辈的尊重，周巍只想冷笑：你女儿一定要和小叁去新加坡，是他不想劝吗？
    如果要劝，是不是更给了你女儿离婚的理由？
    但他还是在电话里说冠冕堂皇的话，“我尊重明遇的选择”，“我对我们的感情有信心”，“孩子的事情过几年再说吧”。
    时间已经过晚上九点，周巍可以确定林明遇和谁在一起，因为她没有给自己打电话，假如是和路露在一起想多吃一会儿饭，林明遇一定会问他要不要进来一起吃。
    周巍点燃了第二根香烟。
    他宁愿许岸和林明遇只有肉体关系而没其他，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对于许岸的回来其实毫无准备，大学时两个人亲密的样子他还历历在目，他不愿意做回那个只敢偷看他人幸福的怪物。
    他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和睦家庭，那张有法律效益的红本是许岸这辈子都别想有的东西，也是他此生获得过无数荣耀之后，最引以为傲的东西。他喜欢看别人听说他已经成婚之后惊讶的眼神，喜欢听别人说妻子是他初恋之后对他称赞的目光。
    那种以前家庭里没能带给他的，他都从林明遇身上索取到了。
    他给林明遇发了消息说在停车场等她。
    过了一会儿，妻子找了过来。
    “这个餐厅怎么样？”
    “啊？”
    林明遇愣了一下，她根本不记刚才都吃了什么。
    “袋子里装得是路露给你的生日礼物吗？”
    她包里装下裙子之后就拉不上拉链，一下子就被周巍看见了。
    这倒是没什么，林明遇从包里拿出来，想给周巍展示一下外包装，刚才从许岸那里折来的玫瑰花一下就被扯了出来，掉在了周巍脚边。
    “餐厅里的花。”
    林明遇补充了一句。
    周巍捡了起来，仔细看了一下：“很漂亮，应该问问是什么品种的玫瑰。”
    林明遇想上手拿回来：“普通的玫瑰吧，没什么特别的。”
    周巍不小心又把花掉在了地上：“已经脏了，我在家里也订了花，扔掉吧。”
    他又拾了起来，还是交到了林明遇手里，递了她一张抽纸。
    好吧，林明遇把花放在抽纸上，垫着放在包上面，想着下车回家的时候扔掉。
    周巍发动了汽车。
    “今晚上妈给我打电话了。”
    林明遇知道是自己母亲，她不想在自己过生日的开心日子听见关于母亲的一切，尽管是对方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
    “说什么了？”
    “让我劝你不要去新加坡。”
    林明遇不说话。
    周巍继续说：“我告诉妈，尊重你的选择。”
    “谢谢。”
    一路无话。
    下车的时候，林明遇带着那朵可怜兮兮的花，想着怎么把它制作成干花，可以放很久。
    路过垃圾桶，周巍突然站住了：“扔在这里吧。”
    林明遇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一朵花这么上心做什么，不过许岸那里还有很多，她随手就把手里的花扔掉了。
    到家的时候林明遇看起来已经很累，她还是很周到的赞美了周巍定的花和礼物：“好漂亮。”
    “花放客厅，你洗澡先睡吧，我还有点工作。”
    林明遇去洗澡了。
    周巍坐在客厅，看着林明遇包里漏出来的裙子包装袋，有一种像小时候想剪掉父亲带回来的女人的衣服那样，想剪掉这条裙子。
    他如今才发现他的人生一团糟，其实早在知道自己不是父亲亲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是这样了不是吗？
    父亲不喜欢自己，母亲对自己严加管教，性格沉默寡言的原因让他很少交到朋友，其实他不认为自己现在有朋友，曾经也不曾有过。
    人一生都在追求想要的东西，周巍认可这句话，所以他拼命的想要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哪怕这个家庭里只有两个人，现在又多了一只猫。
    然而人的一切行为都来源于模仿，他很认真的学习所谓的夫妻相处之道，现实生活中，他唯一能日常接触到的夫妻就是父母，他从中悟出一个谬论——彼此留有空间会让婚姻持续得更长久。
    回家的那天，母亲告诫自己对明遇好一些，他只觉得不解：连出轨都可以忍耐，他不觉得还能做更多，还要怎么对妻子更好。
    周巍承认自己有时候甚至会逃避和林明遇接触，一旦接触，他会发现其实他和妻子根本没有共同话题，更不要谈感情基础。
    还好林明遇看起来也并不是特别需要亲密关系的人，他很庆幸，否则他不知道拿什么回馈。
    “怎么在屋里抽烟了？”林明遇刚洗完澡，抱着猫站在卧室前，对着客厅说道。
    周巍自己都不知道他又点燃了香烟，这几天他烟抽得越来越频繁，甚至开会的时候也会出去抽一根再回来，惹得下属们议论纷纷，他本来就看起来精气不佳，这样频繁的人吸烟让人不知道他是不是沾上了什么违法的爱好。
    周巍还停留在对于混乱人生的自怜中，觉得恍惚，听见林明遇的嗔怪，一时间忘记了把烟掐灭。
    还好林明遇没有说什么：“工作处理好了就睡觉吧，小猫不能吸二手烟的。”
    他才把烟熄灭，走过去和林明遇接吻。
    林明遇闻着他身上的烟草香，并没有抗拒，只是怀里的小猫被挤了一下，开始喵喵叫，他们分开了。
    “少抽吧，对身体不好。”
    “生日快乐，明年不能在一起过了。”周巍抱住她的腰。
    “嗯……没办法的…”
    周巍摸她的长发：“赚够钱，早点退休。”
    林明遇弯起眼睛：“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