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诸事不顺。
先是丢了沙洲岛,接着又丢了礁石号,整个北联邦人心惶惶。
更要命的是,废土上原本老死不相往来的各势力忽然联合了起来,听说就连婆罗行省的土著们都跑去十峰山上凑了热闹,局势对火炬教会是越来越不利了。
虽然不知道北边的战况如何,但战火已经烧进了海涯,就算再怎么解读,也很难把这理解成一种优势。
火炬教会在以拖待变,试图增加南部海域的力量打开向南的战略空间。
同样的策略放在南海联盟身上也是一样。
他们虽然舰队实力稍差一筹,但完全可以拖住自己,将局势维持住,等到火炬的战争结束之后,一切自然就结束了。
南部的压力完全在自己这边……
哪怕是为了自己,他也必须帮助火炬教会向南打开战略空间。
只有在他正要做决定的时候,一道振聋发聩的声音忽然从耳边传来。
“白痴!那是陷阱!”
阿尔祖突兀的出现在了查拉斯的身旁,将后者吓了一跳。
那淡金色的身影只有他自己能看见,旁人纷纷向他投去困惑的视线,不知他突然之间怎么了。
查拉斯猛然惊醒,一滴冷汗缓缓从额前滑了下来。
好险!
差点就上当了!
其实他早该反应过来,在阿尔祖开口之前他便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之前的沙洲岛登陆作战,礁石号舰长章若文分明拒绝执行了他的命令,没有轰炸聚居地,而是将炮弹砸在了居居地外的郊区。
上岸的变种人遭到了联盟空降部队的集火,一整支千人队被歼灭殆尽。
那家伙已经有过对自己的命令阳奉阴违的先例,怎么可能这时候回心转意?
他怕上南海联盟的军事法庭,就不怕面对自己的问责吗?
见查拉斯没有说话,如幽灵一般站在他身旁的阿尔祖缓缓开口说道。
“我在章若文的身上种下了圣域……他已经倒向了南海联盟,所谓的叛逃只是个诱饵,他们打算将你的海涯号战列舰引出港口,然后再配合他们的新式装备——一种能起降舰载机的巨型潜艇将其击沉。”
圣域与圣域之间是彼此独立的,不过在网络通畅的时候便会发生信息的交换,并且不受宿主的控制。
就在刚才,北岛军事基地与礁石号驱逐舰进行定期联络的时候,他感知到了那位章若文身上的芯片传来的消息——
所谓的叛逃其实是诱饵。
南海联盟的舰队就在附近不远处埋伏着!
查拉斯眯起了眼睛,目光瞥向了阿尔祖。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阿尔祖平静地回答:“就是最近。”
查拉斯一字一顿地继续问道:“我问的是,你在我的军官脑袋里种下圣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面对那质询的眼神,阿尔祖呵呵的笑了一声,嘴角掀起一丝嘲弄。
“在联邦分崩离析之前他就已经是火炬的使徒了……你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质问我?而且如果不是我未雨绸缪提前做下了部署,你和你的舰队已经像一只没头苍蝇一样撞进了南海联盟舰队的陷阱,你应该感谢我救了你一命。”
查拉斯冷笑一声。
“用不着你提醒我也能猜到这是陷阱。”
“是么?”阿尔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悄无声息地从指挥桌前消失了,就像从未来过一样。
一双双眼睛注视着查拉斯,所有军官都在等待着这位老大的命令。
收敛了波动的情绪,查拉斯清了清嗓子,环视了站在桌前的众人一眼,用慢条斯理的声音说。
“这是个陷阱!”
指挥室内一阵骚动,众军官面面相觑,交换着眼中的错愕。
“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舰队司令摸着下巴,神色渐渐凝重。
一旁的参谋也点了点头。
“我也觉得……”
前一秒还在商讨着作战细节的众人,突然又来了个180度的转向,纷纷也觉得这其中可能有诈,而且分析的有理有据,说的头头是道。
见这帮家伙转进如风的样子,查拉斯的眉心狠狠抽动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
他心里其实倒是清醒,这几乎是所有独夫都难免遇到的问题。
人一旦打上“不得忤逆”的思想钢印,就注定失去了逆向思维的能力。不可能说一边像工蜂一样维持着一心同体一般的团结,一边又能在铸造蜂巢的问题上发表和蜂后不同的见解。
哪怕是专业领域的见解。
他成为了独夫,就注定了只能听到他想听的东西。
人们只会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不管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哪怕是在他希望得到不同见解的“专业领域”。
因此当他说要救礁石号的时候,即便是经验最丰富的军官也没敢逆着他的方向思考,只想怎么去救,没想过能不能救。
幸亏他发现的及时,否则差一点儿就掉进了对面挖的坑里。
“要放弃礁石号吗?”司令看向了查拉斯,谨慎的询问了这位boss的意见。
和当初要救一样,如今“礁石号是个陷阱”又成了新的无可争议的东西。
“放弃?为什么要放弃。”查拉斯淡淡一笑,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为了更方便的出击,南海联盟的舰队一定就埋伏在礁石号附近某处,包括情报中出现的那艘能够起降舰载机的潜艇。”
众军官交换了视线,低声窃窃私语的议论了一番。
这确实不无可能。
或者说,几乎是一定的。
环视了手下的众将一眼,查拉斯握紧了右拳,重重地搁在了指挥桌上,兴奋地说道。
“诸位!这是陷阱,但也是机会!南边的叛徒们还不知道,他们的伎俩已经被我们看破,我们的匕首已经抵在了他们的咽喉!”
“新的作战计划,代号‘触礁’!与‘回归线’同时进行!”
“回应礁石号!告诉他们,我们已经准备完毕!让他们前往我方指定坐标汇合!”
众军官立正行了个军礼。
“是!”
……
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一艘孤舰正缓缓向着西北方向前进。
章若文忽然觉得这艘船像极了自己,又或者是自己像极了这艘船。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去哪里。
这种迷茫在查拉斯发表了新的宣言之后更是如此。
过去的200年里,南部海域的幸存者做了许多事情,但似乎一切都是徒劳,到头来他们还在重复着200年前的错误。
联邦在火焰中诞生,又在更旺的火焰中分崩离析。
他们因为敌人的反对而倒向了火炬,但这股过于炙热的能量却又将他们所有人烫伤。
所以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呢?
“……你的困惑是正常的,一切错误的根源在于人类这一物种本身。这是生理上决定的极限,旧人类只属于地球,也只适合生活在地球上。鱼儿想上岸就得进化出四肢,而只有四肢是不足以迈向更遥远的星空的,我们还缺一场对自我生命形式的变革。”
平和的声音从识海的深处传来,就如同来自天国的福音,让他获得了片刻的宁静。
章若文微微侧目,看向站在舰长室里的老人,却淡淡一笑说道。
“那你为何不像你的同类一样干脆放弃肉身呢。”
他知道这家伙是火炬教会的高层。
而且是唯一一个没有成为先行者,便获得圣域权限的使徒。
“那又太极端了。”阿尔祖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他们急匆匆的和人划清界限,反而将自己处在了不利的位置。如果是我,我会把人的身份利用起来,最大限度的回收旧文明的遗产,然后再去推行最终的变革。”
如果是按照他的方法,火炬虽然骗不了学院,但骗一骗企业还是可以的。
理想城的居民对于150年前发生的事情还是有些负罪感的,否则他们也不会向废土上撒钱,更不会试图纠正以前犯下的错误。
至于军团,则可以用威兰特人渴望的技术以及许诺他们统治大裂谷来收买。即使东扩派失败了,在东方军团之外的地方,仍然有相当数量的威兰特人渴望对战建委“复仇”。
颠覆大裂谷和摆脱宗主的束缚同时也是自由邦所渴望的,他们完全可以像在嚼骨之乱时期一样结成心照不宣的利益共同体。
如此一来任凭联盟使出浑身解数,也难以拉起像现在这样的包围网。
然而无奈的是,那些先行者们把自己看得太高贵了,认为“先进的思想和理念”一定能战胜旧的东西,却错误地将还没有成为历史的东西当成了历史的必然。
而最终的结果就是如此。
到头来还要靠他这个仍保留有肉身的人类来力挽狂澜。
阿尔祖心中轻轻一叹。
得亏他稍微使了点手段,否则局势八成已经无可挽回。
另一个芯片上的自己应该已经提醒了查拉斯,如今北岛那边应该已经知晓了整个行动是一场骗局。
南海联盟恐怕不会想到,礁石号的舰长其实是自己的使徒。而这位使徒恐怕也不会想到,他的所有秘密自己都知道。
两人沉默着,各怀心思着,望着舰桥外汹涌的波涛。
这时候,走廊外传来脚步声,副官推门进来行了个军礼,神情严肃道。
“报告长官!按您吩咐,我们已经放出了‘信号’……北岛海军基地回复我们,他们已经收到请求,飞鱼号驱逐舰正在向指定区域坐标增援。”
“嗯。”章若文点了下头,“一切按计划行事就是了。”
诱饵计划高度保密。
整艘驱逐舰上除了他一个人,没有人知道“拉肯”这个代号,更不清楚自己是诱饵。
他身边的亲信也仅仅只是知道自己要叛逃到北边,而大多数基层水兵甚至不知道这艘船已经偏离了巡逻的航道,更不知道这艘船的行踪已经暴露在了北联邦舰队的视线之下。
这游戏也太真实了 第17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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