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华轻轻一扭,匕首落地,手臂上衣衫被内力震碎,露出了整条手臂,手臂上有着几条深浅不一的伤口和一块烫伤印记。
江子棠继续猜测:“江夫人给你留了信,还是说给你留了她信任的人?”
陆岭身侧的手抓紧了床单。
江子棠叹了口气:“如果她知道你这么恨我,甚至想要杀了我的话,是不会开心的。”
陆岭手撑在床上,身体和脖子前倾,脖颈上青筋凸起,几乎要怼到江子棠面前:“放屁,我替她报仇!她怎么会不开心?!如果不是那个女人,父亲不会不喜欢我母亲,我母亲就不会郁郁而终!如果不是你,父亲就不会不喜欢我,我也不会住在外面,一年到头连父亲的面都见不到几次!”
“都是你们的错!”
与陆岭的激动相对,江子棠倒是显得平静许多,他只道:“你那会儿太小,所以你大概还没来得及了解你母亲。”
陆岭梗着脖子,不认。
“她从来不屑于陆凡的宠爱,我母亲生病是她找的大夫,安葬的事也是她安排的。她从来没有看不惯我和我母亲,她送我走也是因为我求她帮我离开。”
第59章 攻心
江子棠那会儿年龄也不大,但一个人对他是好是坏他是分得清的。
说起来,江子棠也是照顾过陆岭一小段时间。那会儿秦梦青去世,江子棠便被送到了江满雪那儿,彼时陆岭尚在襁褓之中,还没这么欠揍,只知道每天吸吮着手指头咯咯咯地笑。
小奶娃的吃喝拉撒有专人照顾,只是偶尔陪他玩一下,逗一下乐子,倒是不费什么劲。有时候江满雪逗陆岭说话,江子棠若是正好在旁边就会被江满雪叫过来,然后她就会指着江子棠教陆岭喊“哥哥”。
当然那会儿陆岭只能发出一些不明含义的音节,咿咿呀呀,谁也听不懂。
江满雪常笑,逗陆岭的时候或是见着人的时候,见了江子棠或是院中的下人,只要对上了眼神,她都会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但更多时候,江满雪是不笑的,偶尔江子棠去找她,她或是在看书或是在刺绣或是在发呆,神色总是淡淡的,等见了人来才露出笑容。
江子棠想,她应该是不开心的。
“这份不开心不是因为其他人,只是因为陆凡一个人。”江子棠道,“她有她自己的骄傲,不会迁怒旁人。”
当然会不开心,自己的丈夫娶自己只是因为钱,不是因为爱,在成亲之前更是已经和其他女子生活生子,还叫那女子受苦病死。所有关于爱情的祈盼轰然崩塌,只剩那点骨气撑着她。
有时候江满雪也会跟江子棠聊天,虽然江子棠才五岁,但她却并不是敷衍小孩子的那种聊法,而是将江子棠看成一个平等的大人。哪怕江子棠说自己想要离开,她也是耐心倾听,认真思考过后才认认真真给出了答案。
“她不是那种妒忌心重宅斗内斗没格局的人,她要是知道你生生盼的只是那点在意,她会很难过的。”江子棠道。
像是重锤敲在陆岭的心头,泛起一阵又一阵的疼痛和酸楚。他一直以为他娘亲爱着陆凡,渴望陆凡的爱而不得,所以才会郁郁而终。他恨夺走这一切的秦梦青和江子棠,他渴望得到陆凡的关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又何尝不是想遂了他娘亲的心愿。
江子棠猜得没错,江满雪离世太早,不能看见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所以给他留下了几封信,叮嘱自己最信任的丫鬟在陆岭每年生辰的时候交给陆岭一封,一直到陆岭十岁。
信中没有抱怨和仇恨,有的只是对自己孩子的关心,满腔的爱意以及浓浓的遗憾。
也是在信中江子棠提到陆岭有一个哥哥,说兄弟俩如果有缘相见可以好好相处。
那会儿陆岭摇着信去问那丫鬟,那丫鬟却紧张地将信收起来说这是不可以让旁人知道的事。那丫鬟虽是忠心,却并不理解她家小姐的灵魂,她只道出嫁从夫,却不知女子亦有自己的人格和骄傲,不是非要依靠谁的爱情而活。
她以为江满雪郁郁而终是因为得不到陆凡的爱,其实是因为踏入这座山庄之后江满雪才发现这是她逃不出的囚牢。
她同秦梦青一样,被困死在里面。
而江子棠之所以了解江满雪并不是因为别的,只不过因为他了解他娘亲。
丫鬟的误解也造成了陆岭的误解。
江子棠道:“不要去期盼他的爱,他只爱自己。”
陆岭半晌没说话,江子棠倒也不在意,只是自己将话说完:“如果不是念在江夫人的情分上,今天我不会救你,要知道,我来扬州原本是为了阻止你的。”
陆岭看他一眼,说不上友善。
“那你为何不阻止我,大梁皇帝一死,大梁很快就要灭亡了,你不会不知道。你不是想扳倒我父……他吗?”
这个称呼的停顿足以叫江子棠明白自己方才的话已经进了陆岭的心中,陆岭可不想宁喆那样纯良无害,他是个炸药包,而且是个压抑了很久的炸药包。他连对江子棠和秦梦青都恨之入骨,在始终无法得到陆凡的关注之后不可能不生出怨恨。
更何况还叫他知道他母亲其实并不想要陆凡的爱。
“但我终归不能为了个人私怨忘记自己是个中原人。”江子棠正了神色,转而问道,“其实我很好奇,你明明这么强,为什么非要依附陆凡等他看你呢?”
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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