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够，我更希望你们能够在知晓当年的真相，在得知过往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之后，可以促使两界冰释前嫌、和平共处。”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没有在来到魔界之后第一时间便动手，而现在，你们已经知晓全部的真相了。千年前，我们没有对不起修真界，是修真界对不起我们。而现在，我们也只是想要回到修真界而已。”
    “若是你们愿意，我们不必动刀戈就可以解决这一切，让两界之战就这样停止，乃至就此消失于无形。”
    “若你们坚持动手，那便只能一战。只是到那时，被波及的就不只是我们这些人，而是两界的所有人，接下来，就要看你们怎么选择了。”
    定禅宗掌门这番话下来，让原本喧闹的场景寂静了一瞬。
    楚醉知道华茂仙君的忽悠能力惊人，她每次开口都没好事，这次自然不想要她再开口，方才她和秦凌在华茂仙君逃脱之际，便一同追了上来，此刻已经一前一后将华茂仙君给包围。
    然而他们两人的攻击却没能堵住她的嘴，她此刻继续道：“你们莫不成真的敢相信他们的话，相信等到两界合并之后，他们能够秋毫无犯么？”
    “你们现在不站在修真界的这一边，难不成是要凭借那点可笑的怜悯之心站到魔界那边去么？”
    “你们不妨想想，若是你们当真就这样对于发生在眼前的一切不管不顾，可想好待到两界合并之后，修真界生灵涂炭的时候，你们要如何来面对整个修真界，你们是否能够承担起这样的骂名？”
    第180章
    华茂仙君说完了这番话之后继续似笑非笑道：“若我们其他人出力解决了一切祸端, 平息了这场战事，那么你们觉得你们这些坐视不管、临阵倒戈，或者偏向魔界之人, 在最终一战过后，会得到怎么样的结果？”
    “难不成你们觉得到了那时, 你们还能保住自己宗门在修真界中的位置么？”
    “到那时, 即使我们玄天宗不出手, 怕也有很多人愿意将你们给瓜分了吧。”
    如果说华茂仙君之前的那番言论更倾向于是鼓动的话，那么现在这番话则是彻彻底底的威胁了。
    楚醉真的恨不得能够有个封口咒，直接将华茂仙君的嘴给封上，不让她再说话。
    接触到现在的时间不算长，楚醉却已经明白千年前为什么华茂仙君能够骗得了那么多人赴死了，她这张嘴，可真是了得。
    此刻, 选择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只是可惜, 大部分人最终都站在了华茂仙君的那一边。
    即使他们之中已经有很大一部分人知道了千年前玄天宗的卑鄙行事，知晓了玄天宗掌门很有可能已经被千年前那位给夺舍了，并且他们中已经有不少人相信了这一切, 然而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却都不敢拿修真界的未来和门派的前途去赌。
    千年前那样的仇恨, 真的就能这样轻易的放下么？
    魔界之人真的能够控制好魔气么？
    两界合并之后, 真的能够秋毫无犯么？
    真的合并了，整个修真界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那样的变化是他们能够接受的么？
    若是玄天宗最后获胜了, 他们门派后续会陷入到什么样的处境之中？
    一个个的问题回荡在他们的心中, 就同华茂仙君所说的, 他们难道还能真的单纯因为同情, 便站到对面去么？
    若是魔界的人此前的那番话最终被确认是假的, 若是最终证明他们只是被愚弄了，那他们只怕会成为整个修真界的笑柄。
    即使魔界的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有着新仇旧恨在前，异位处之，这样的血海深仇……他们说只是单纯的想要合并两界，但若真的两界合并了，那么在这之后的事情又有谁能够说得准呢？
    与之相比，就算玄天宗掌门真的有问题，就算玄天宗德不配位，那最终也是他们修真界内部的事情。
    修真界门派更迭，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即使玄天宗是天下第一大门派也是如此。
    后续他们可以凭借这一点来击杀玄天宗掌门，可以几大门派联合来灭了玄天宗，从而让着天下第一大宗门的位置换个门派来做，这些都是小节，本质上并不会真的对修真界产生太大的影响。
    而魔界就不同了，魔界之人现在有很多都已经不能再被称为纯粹的人了，他们是魔物化形成为的人，这已经和妖物化形相差无几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已经不能算是人修，甚至他们已经成为了异类。
    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是真的在魔界和修真界中做出选择，那站在哪一边，几乎不需要再做太多的思考了。
    而且他们之所以主动陪着玄天宗发动攻击，一来是因为整个修真界的气氛烘托到这里了，他们这做是顺应人心，这么做能够得到个好名声，还能够从中获利。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玄天宗表明事后他们还会再重新建立起乾坤柱。
    身为修士，灵气的浓郁程度和他们修为的提升速度息息相关，从乾坤柱被毁到现在也不过是一年多的时间，整个修真界中的灵气浓郁程度就已经有了肉眼可见的改变，这自然是他们所不希望看到的。
    如果魔界真的合并回了修真界，那么魔界都没了，那乾坤柱基本也就不可能再重新树立了，这一点对他们而言几乎可以说会造成致命的影响。
    这无疑更加加重了他们站队的坚决性。
    由是几大门派的为首者一改之前任凭自己门派的弟子和玄天宗的人对着干的态度，几乎第一时间便纷纷下令，收拢人手，联合玄天宗一同对付魔界之人。
    众人前一刻还在指责玄天宗胡乱行事，还在听玄天宗如何的坑害赤焰宗和定禅宗，此刻骤然从梵音中被惊醒，发现了周围的异状，知道了两界即将合并之事，一时间可以说几乎都有些没能回过神来。
    但他们大多数人还是听从门派吩咐的，此刻在掌门、长老等人下令后，他们在第一时间就开始列队对敌了。
    只有少部分人或者因为方才有亲眷同门死在了华茂仙君那一剑之下，对她心生怨恨，一时片刻之间难以接受。或者因为通过幻境和方才残魂们的讲述，判断出他们所说很有可能是真的，对眼前这一战的正义性产生了怀疑，没有办法昧着良心就这样对面前的这些魔界之人动手而站在原地未动。
    此刻玄天宗众人，和各大门派的人都发现了他们这些人。
    他们这些人占总人数的三成左右，若真说起来，他们的人数不算少，却也不能算是很多，然而所有人却都心里清楚，不能就这样放任他们。
    放任不管，只会导致人心不齐，而两界对战，人心乃是最为重要之事。
    华茂仙君第一个开口道：“有一颗仁义公正之心是好事，但若是不能分辨真假善恶，就盲目自以为是的做出自己的选择，那便是错。”
    “在大是大非的面前，一切都该以修真界安危为先，纵使有疑虑，也可等到保下修真界之后慢慢进行解释。”
    “现在不动手，那么两界合并之后，整个修真界可能就陷入到水深火热的情况下了。你们不要受魔界蒙蔽，行差踏错，做了让自己抱憾终生之事。”
    在华茂仙君的这番话之后，各大门派为首者也都跟着说道：“眼下战事当前，一切以战事为先，至于其他，相信玄天宗在这之后定然能够给出一个让我们所有人都满意的解释。眼下保护整个修真界才是最为重要之事，不要因为个人恩怨，而将整个修真界置于险境。”
    在他们的联手劝服之下，剩下的这些人中，又有一部分人不再反抗，回归到了师门的队伍之中。
    到最后，仍旧停留在原地的，只剩下总人数的两成左右。
    而段凝和部分玄天宗弟子明显站在他们之中。
    华茂仙君怒斥道：“你们身为我玄天宗弟子，莫不成是想要叛出师门，站在魔界那边？”
    段凝听言却笑了，“我记得当年雪松仙君便是背负上了弑师和叛出师门之名，最后不得已离开玄天宗，离开修真界，去到了魔界。”
    “可他真的弑师了么？叛出师门之名真的应该落在他的身上么？”
    “若是他当真是无辜的，若是玄天宗不明黑白，将昔日的天才逼得被迫进入魔界，成为魔界魔尊，那该是有多可笑。”
    “我修真界之人讲究道心，我之前所作所为全都无愧于心，如今也是。”
    “此前我一心除魔卫道，只是因为不知前尘，不知他们乃是被迫走到这一步的，更不知他们身上的污名乃是我们所赋予的。”
    “如今既然知道这一切，又如何能够装作不知，就这样继续放任自己假借正义之名迫害他们。”
    华茂仙君眸光冰冷，山盈长老先一步开口道：“你怎么就知道他们展现出来的一切都是真的？知道他们不是作假诓骗我们？知道他们不是故意的以此来分散我们？”
    “若真是如此，在我们进入幻境的时候，在我们被梵音影响的时候，他们便该在第一时间动手，而不至于等到现在了不是么？”
    “而且……”
    段凝的视线看向漂浮在半空中的英灵们的虚像，“纵使其他人会说谎，前辈们会全都说谎么？”
    山盈长老对段凝往日素来欣赏，此刻见她冥顽不灵，不由劝道：“你缘何便知晓他们真乃是当初之人的残魂，是假冒也说不定。”
    段凝听言却道：“昔年之事，便是史书都已经记载不全，他们若非是当年之人，那么他们的口音、服饰、修为、见识又是从何处而来？”
    “而且我曾看过《大道梵音》孤本，听闻要百年清心修炼，直至心无杂物宁静如水，方才能够掌握《大道梵音》，这又如何能够作假？”
    “而且不止如此，我曾浏览过《神兵图鉴》，大家看他们的寄身之物，其中白雾剑、太和剑、八宝转环刀都是榜上有名之物。这等的灵器，若非是其主人，又如何能够轻易寄身其中？若只是作假，又何必用这等的神兵利器？”
    “凡所做之事，都有行迹可循，若是他们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那千年前，缘何玄天宗在布阵之时无一伤亡，反倒是定禅宗和赤焰宗全军覆灭？若是假的，那当初朱雀殿是如何被毁的？若是假的，乾坤柱又是从哪里引来的那么多灵气？”
    “还有当年的雪松仙君，如今的魔尊。”
    “当年雪松仙君之名在座各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这样的人当年缘何便忽然坠魔了？而华茂仙君若是并非夺舍，又如何能够对着他自称为师？”
    “两相对比，孰是孰非不言自明，难道在场的各位真的要盲听盲从，继续行这般的不义之事么？”
    段凝的这番话着实是有理有据，她这话说出口之后，整个空间都跟着一静。
    华茂仙君似乎是觉得可笑，对着她问道：“就算是这些细节之处是真的又如何？难不成你就要眼睁睁的看着两界合并，看着整个修真界陷入生灵涂炭之境么？”
    段凝看向华茂仙君，“我也想问问，你们口口声声说魔界并入到修真界中，会让修真界生灵涂炭，是真的觉得这件事会如此么？还是说这不过是你们裹挟所有人参与到其中，以达到自己目的的手段呢？”
    “若我没记错，魔界之人到了修真界之中已经三四年的光景了，不是么？”
    “魔尊带着众魔跨过界门来到修真界之后，只与几个修真门派动了手，毁坏了几个乾坤柱，除此之外，可发生过他们任凭魔气四溢、伤害凡人之事？”
    “他们动手的几个门派，都是此前和魔界有仇，或者当年对雪松仙君动手，或者主动攻上幽冥山之人，本身可有伤及无辜？”
    “我此前也和魔尊有过一面之缘，他不仅没有在第一时间便将我们斩杀殆尽，反而在遗迹中护了我们一程。甚至在最后，他们离开之际，也只是让大部分人陷入幻境，而没有对他们下杀手。”
    “在这样的情况下，又如何能够得出他们若是进入到修真界之中，就一定会导致整个修真界生灵涂炭的结论呢？”
    段凝说完这些话之后，仰头看向天空中的秦凌。
    她开口问道：“此前定禅宗的这位前辈说魔界并无残杀我修真界众人之意，两界合并，只是为求生存，后续两界合并之后也会秋毫无犯，我想问问，魔尊可否也能给出这般的承诺？”
    秦凌眼眸微眯，对着段凝问道：“我承诺，你便信？”
    “我信雪松仙君的品性，而且魔尊乃是魔界之主，我相信你所言必然能够做到。”
    秦凌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众人，开口说道：“我可以保证，当年之事，罪不及无辜，只要并非是当年亲自参与到此事中人，我魔界之人绝对不将当年恩怨牵扯于旁人身上。”
    “今日之战，不主动对我魔界出手之人，我魔界亦不会对其出手。”
    “同时，我保证两界合并之后，我魔界不会放任魔气四溢致使修真界生灵涂炭。若是可能，我也会尽力促使两界修好，如此，可够？ ”
    段凝笑道：“够了，今日有了魔尊的这番话，我便放心了。”
    段凝说着，直接拔剑，面相即将和魔界动手的众人。
    “当年之事，乃是我玄天宗之错，我自幼受师父教导，知道什么是是非善恶，既然身为玄天宗之人，便不能对眼前之事坐视不理，今日我便带头拨乱反正，算是为昔日玄天宗赎罪。”
    山盈长老见此怒斥道：“你疯了，你不站在玄天宗这边，却去站在魔界那一边？”
    然而她这话方才出口，就见益阳长老升空，持剑站在了段凝的身侧。
    “玄天宗之人，当秉承心中公正，哪怕身死，也不该为虎作伥，继续行恶。”
    “你……”山盈长老指着益阳长老，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而益阳长老却很坦然，“我今日行事乃是为了秉持本心，为了替掌门师兄报仇，也是为了玄天宗，就算埋骨于此，我也认了。”
    而在这之后，许多人陆陆续续的站在了他们的身后。
    楚醉看着段凝一时间心中只觉感慨，她当初只想着若是修真界中仍旧能够有一部分人知晓什么是善恶，能够不为虎作伥，不站在华茂仙君的那一边，哪怕仅仅选择不动手，也算难得了。
    却没想到段凝会作出这样的选择，更没想到她会主动站出来，站到他们这一边。
    楚醉看着面前的一幕，忽的想起了书中对于段凝的描述，说她重情重义，说她心怀仁善，说她宁折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