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云天啊，自然是京剧院里嗓子最好、韵味最足、扮相最好看，个头最高的优秀青年老生演员咯。可就是音色太嫩了，演衰派老生都不像。”
    “付如镜嘛，功夫好，演了不少新编戏，京剧院重视他，他自己也争气，扮相是好，可是近年越发油了，不不踏实，飘。”馨玥撇嘴，“这可都不是我说的，是我看戏的时候听许诺，还有一些经常看戏的老人家说的。”
    “可是他再如何，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说完，小姑娘从他怀里直起身来，塌着腰与他视线相接。
    “云天，你学什么戏，怎么演戏，这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他是你师哥，可他也并非强过你多少。我知道你看不过他这次评上梅花奖，可梅花奖评选历年都是出了名的水深，等你到了四十岁再去争也不迟。”
    云天深深看着她，喟叹：“你眼中是这样看的……”
    “我眼中啊，你就是最好的。”馨玥笑着上前，亲吻了他的额头，“只要你不嫌弃，我什么奖都给你颁，别说梅花奖，就是梨花奖杏花奖……”
    小姑娘的话全数被云天吞入口中，   娇美的唇瓣被他反复舔吻，很快便呈现出美艳的色泽来。
    吻毕之后，云天像是心情大好一般，搂着她倒在床头，星星点点的吻落在她鸦青的秀发上。
    云天到底还是服从京剧院安排了，带着一团的班底开始南下巡演，付如镜也领着二团一群不甚服气的演员北上了。
    馨玥还是少进京剧院，一直到京剧院里有人来找她，她才急急忙忙去了一趟。
    其实也不算大事，就是演员的储物柜翻新，让她替云天去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罢了。云天也不曾在里面放什么贵重东西，只一套练功服，一副髯口。馨玥拿了东西便走，出门前又拐个弯到卫生间去了。
    卫生间里的装潢也是仿古的，门上描着工笔画，熏着有些呛人了的檀香。
    她进去不久，便进来几个嘻嘻哈哈的女员工，似是在补妆，许久不走，说话间似乎是票务组的。
    “……宁夏……送都送不出去……”
    许是哪场演出的票卖得不好，她整理好衣裤走出去时，外边又换了一轮话题——
    “我早听演员部的人讲，他们大青衣已经悄悄离婚了，老生头牌也包养了二——”
    馨玥“呲拉”一声开了门，外边骤然降低了音量。几个员工许是觉得她眼生，一个个便抹自己的口红补自己的粉去了。
    她在路上还在想着那并没有听得真切的几句话，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兴许京剧圈里也是需要一个八组的。
    拎着帆布包、回家路上还在盘算着哪天要去给云天买过一件练功服的李馨玥并没有想到，此时的演出前方已然是人仰马翻。
    几个员工嘴里的“据说已经离婚”的大青衣梅玉衡早一阵在公众号放出了京剧版《卧虎藏龙》男主角的投票推送，将近叁万观众参与了投票，最后是观众缘颇好的云天遥遥领先，以近百分之四十的比例位居第一，付如镜第二，不过也只比前者少了百分之五点几的比例。
    但是最后放出的男主角人选却是付如镜，即使梅玉衡早有预感，请了云天特别声明是腿伤未愈不适合大量开打的戏码才放弃这出戏，观众依旧一片哗然。
    二团里更是炸开了锅。
    云天是早就想同梅玉衡这个平日里还叫一声姐姐的前辈合作的，奈何一直不得机缘，此次大好机会，又如同玩笑一般溜走了——什么腿伤未愈，他都能演《智取》了，腿伤自然早无大碍，在他们眼中，不过又是付如镜一贯的抢角色罢了。
    下午走台时，剧组里的氛围便不正常了。
    付如镜新拿下一个角色，不免也有些洋洋得意，走台时便有些散漫了，好几处开打的位置也只站着不动，脸上挂着一幅得意非常的笑，一双眼总睨着二团的其他演员。顶替程雨潇的“参谋长”看着恨得牙痒痒，却也只能到大幕后边磨牙去了。
    晚上正式演出了，付如镜似乎还没从沾沾自喜的情绪里出来，好些唱腔处理得随心恣意，相当“不规矩”，对唱时还掉了板，台下多是单位组织来红色教育的，也无甚人懂，真也无人倒好，看着场子就这样冷下去了。
    第五幕扯上幕布，下边掌声也稀稀拉拉了。付如镜才从自己洋洋自得的状态里惊醒，铆足了劲头唱下一场的“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
    这一个碰头好才把冷冷清清的观众席给热起来。
    现场气氛是热起来了，二团兄弟们的火气也烧起来了。
    散戏后，先是演小常宝的颖子卸妆时把卸妆油的瓶子拍在化妆台上“啪”的一声震天响。
    付如镜凉凉道：“小心着点，拍碎了桌子还得二团赔。”
    “戏要砸了那也是你付如镜丢人现眼！”颖子横着眼怼回去，几个在抹卸妆油的小兵蹭的站了起来，“鸠山”油彩还糊着在眼睛上，扯了几张纸抹出自己乌溜溜的一双眼睛，挺着肚子也起来了。
    付如镜一抬眼，整个化妆间的人都齐刷刷站起来，颖子离他最近，居高临下煞气腾腾地瞪着他。
    “干什么干什么？累死累活一台戏两叁小时还不困呐？要真有这精气神全给我翻跟斗去，明天还要赶宁夏的场都不晓得？啊？一个个的，都出息了是不是？真有出息都去唱杨子荣，看看你也没有荒腔走板还让台下鼓掌的能耐！没有都给我卸妆去！没有金刚钻少揽瓷器活！”团长嗓门大，气得胡子也一颤一颤，但骂着骂着就开始话里带话。大伙恼着恼着都笑了，团长再一挥手：“都给老子卸妆去，都在这跟我站军姿。”
    气是出了，付如镜也的的确确是得罪了的。
    他坐在椅子上气得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最后冷哼一声转身就出去打电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