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雀扶着树干:“进来许久了,竟连一声虫鸣都没能听到。”
四周太过静谧,她说话时,也自觉压低了声调。
何山点头:“这林中似乎没什么活物。”
方雀抬眼:
面前仍是交叠的树根和灌木,极细的光柱从顶上漏下,光走过的轨迹能看得一清二楚。
何山搀住方雀腰肢:“要不要休息一阵?”
方雀摆手:“不必,我喘两口气就好。”
她用手背蹭了下额角的细汗,沾湿的手落到一半忽然停住。
她重新抬起手,向正前方一指:“那是什么?”
何山随之望去——
数道光柱以后,隐约能看到一张死白的脸,挂在树上。
白脸之下是不成比例的细窄身体,圆柱型的一条,没有四肢。
其上斑斑驳驳,掺着些白色的斑块,还有暗红色的痕迹。
白稚薇回头望着两人,止不住地发抖:“那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了。”
她夹着手脚,向两人身边蹭了蹭:“是不是特别诡异?”
方雀瞥她一眼,挑眉:“还好。”
她淡淡评价完,便跨过树根,深一脚浅一脚地向那张白脸走去。
何山迈出一步,与她并肩。
穿过一条条光柱,白脸慢慢扩大,逐渐现出黑洞洞的眼和夸张的红唇,面目扭曲。
方雀按住袖里乾坤,以防那东西暴起伤人。
还好,它没有。
它始终很安静。
它睁着没有眼白的大眼,一动不动地等着方雀的到来。
第73章 轻舟梦晚(六) 落在他肩头的,既是荣……
方雀走近了才发现, 那张白脸原来只是画在树干上的一副画。
画师笔触精湛,光影得当,足可以假乱真, 只是画风略显诡异, 叫人看得不是特别舒服。
画的内容,有些像《呐喊》。
方雀用手在画作边缘扣了两下, 扣下一点凝固了的颜料碎渣。
碎渣柔韧, 大概是丙烯。
修仙界没有丙烯, 这画,是当年进入系统的作者留下的。
何山蹲下身,拨开树根处堆积的腐叶和松土, 指尖抵在树干上摸索了一阵。
忽然,他轻轻拽拽方雀的下摆:“来看。”
方雀拍掉掌心的颜料渣, 蹲到何山身边。
何山指着一处发黑的树皮:“这里有字。”
方雀伸出手,何山握住她的手腕,引着她去摸索。
方雀最先摸到了一条长而平直的划痕。
“破折号?”
她喃喃出声。
一副画作的最下端,破折号之后, 写的应该是画师的名字。
何山带着方雀草草摸了一遍刻痕,而后便一笔一笔地与她一起复写。
一撇, 一横,一竖,再一撇……
写完第一个字,方雀的手指蜷了一下, 腰背立起绷直。
她不确定地看着何山:“秋?”
何山:“嗯。”
方雀依着识海中跳出的名字, 去检查树干上的笔画,手指错动得顺畅流利。
事实与她的设想分毫不差。
这幅诡异画作的落款是,秋月白。
那个失踪多年的秋月白。
方雀起身四望, 头皮发麻:
触目所及的几十棵古树上,全都被画满了类似的画。有些是人像,有些是景色,有些是看不出什么东西的色块。
所有的画皆是统一画风:
用色跳脱,却没什么明朗的颜色,大多是红黑白三色条条纵纵揉在一起。白色脏了些,脏得发灰,红色也偏暗,像干涸了的血。
整片画作群,都充斥着癫狂、绝望与不详。
方雀觉得头有些晕,她用手拍了拍脸颊,草草清醒些许。
她打起精神,一幅画一副画地看过去。
多数画作抽象至极,看不出内容,唯有一副清晰明了。
方雀在它面前站了许久。
画中有很多道卷曲的白色线条,线条之上托着一条大船,大船桅杆倾斜,看上去岌岌可危;船的上方压着厚厚的乌云,乌云中有雨丝落下。
方雀扶着树干,贴近去看。
灰色的船体上,用白色涂料标了一行小字:The rear waves
后浪号。
方雀咬着下唇,正毛骨悚然之时,一张扭曲可怖的巨脸忽然出现在她的余光中。
方雀心头一跳,数股血流直冲天灵盖。
她一拳挥了出去。
咔——
她打中了一根树干,干枯脆生的树皮登时四分五裂,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雀儿!”
是何山的声音。
方雀站在落叶中,怔怔地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又抬眼看了看被自己打出来的树洞。
她方才瞥见的巨脸只是诡画中的一幅,树洞的位置正好与画中的右眼重合。
何山握住她的手腕。
他的手,掌侧微凉,掌心却温热,那点热意能顺着手臂,一路熨帖到人的心里。
方雀看到他,皱紧的眉心才缓缓松了些许。
何山:“可还好?”
方雀点头:“我刚刚……好像是被魇住了。”
何山向四周一扫:“这些画不太对劲,看久了会影响人的心智。我们快些离开这里。”
他说这话时,方雀正扒着树洞边缘,向树干里看:“师兄,这里边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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