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就想伸手向树干里摸。
何山张手拦下:“慢着。”
方雀举着那只手,回头看何山。
何山上前一步:“当心有邪物埋伏。我来。”
他屈指敲了敲树干,内里并未传出异响。
他卷起袖子,将手探了下去。
方雀按住袖里乾坤,随时准备应战。
好在,树洞内并无邪物。
何山收回手臂,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沓宣纸。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墨迹透过纸背,斑斑驳驳。
他将纸递给方雀:“回去看。”
方雀接过:“好。”
.
白稚薇始终没有进到这片满是诡画的树林中,只是站在边缘处等。
远远地,她看到两条人影从林中走来。
白稚薇抹了把眼角,嗓音发颤:“二位恩人,你们可算出来了。”
方雀拍了拍她的肩:“走吧。”
白稚薇用力点头,转身迈出好大一步。
有了来时的经验,三人回去的路走得很是顺畅。
行至屋前,白稚薇随口编了个理由,又一头扎进林中,将小屋留给了何山方雀二人。
方雀同何山盘坐下来,轻轻展开从树洞里找到的宣纸。
宣纸一共七页,其中六页上都只有寥寥几字,唯有叠在最外边的一张写得满满当当。
方雀将那一页纸拎出来,铺平:
“我暂且认为这手札跟那些画作一样,同出自于秋月白之手。”
何山颔首:“合理。”
宣纸上的字十分潦草,但能看出间架结构中的秀骨,写作者在写作时大概是忍耐着极大的痛苦,才控不住笔杆,失手将笔画写得这么飘忽不定。
方雀眯起眼,仔细辨认宣纸上的内容:
这一切,都与那条船有关。
听船上的人说,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卖到这里,那是个冬天,父母用我换了一餐饱饭,也使我不必冻毙于风雪之中。
我始终生活在甲板之下,那个见不得光的地方。
等我长大一点,他们就给我一些清洗餐具的工作做。我身边没有同龄人,只有你能陪我说说话。
我们一起挨过了很多很多年,直到,那一晚。
那么多光鲜亮丽的人从我们头顶走过,你说你听到古典乐团的演奏声,我也听到了,我幻想我也是娇生惯养的女儿,我们一起在有暖阳的地方长大。
可是,谁能想到,这条载满豪绅的船,居然出事了。
水,最先漫过我们的房间。我抱着你拼命地向外跑,眼前的路跑着跑着就变成一滩深不可测的海水,我跌进水里,我们依然相拥。
有位千金的保镖来救我们,我手脚乱扑,无意间抓到了另外一个人,他穿着燕尾服,似乎是古典乐团的乐师。
保镖带着我们三个上了救生船。船一靠岸,小乐师便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夺走,我们无亲无故,只能踉踉跄跄地追在后面,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回头瞧我们一眼。
再后来,我靠写点东西维持生计。我带着你进了系统,我宁愿相信我们所在的天虞宗才是现实,而那条船,那些暗无天日的过往,皆为虚假。
我的病情又加重了,我知道。但,你会拉我出来的,对吧?
何山率先读完,偏过头来看方雀。
方雀捏宣纸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何山伸手托住纸背,帮她稳住那些文字。
一遍读罢,方雀合上眼,重重地掐了把眉心。
指尖移开,被掐过的地方留下两条红印。
她叹了口气:“好乱。”
何山拉住宣纸的一端,用唇贴了贴方雀的额角:
“没关系,我们慢慢理。”
方雀坐直腰身:“好。”
她指着手札的第一行:
“首先,结合林中的那副画,我们可以得知,秋月白提到的‘船’,就是后浪号。”
何山颔首。
方雀:“也就是说,秋月白是后浪号上的后勤人员,并且在这条船上生活了很多年。”
何山:“对。”
方雀点了下“有位千金的保镖”中的“千金”二字:“这位千金应该是我。”
接着,她又点了下同段中的“乐师”二字:“这位乐师应该是容海。”
何山眼睫微动。
方雀回忆道:“海难发生时,船体剧烈摇动,我和我的贴身保镖跑出船舱,在过道中撞见了一个衣衫褴褛、与我年龄相仿的姑娘。我当即同我的保镖说‘不必管我,你去救她’。因为各大集团都为自家儿女准备了应急用的救生艇,我并不用担心逃生的问题,可那个姑娘不行。”
何山捏紧手指:“你的保镖真听话。”
方雀:“不,他当然不会真的不管我。他是将我送到救生艇上之后,才折返回去找那个姑娘的。可是谁能想到,他刚刚离开救生艇,跳上甲板还没走出几步,船就彻底沉了。”
她吸了口气,继续道:“巨大的浪头将救生艇推出很远,我的保镖和那姑娘一起被扣在船下。”
何山垂下眼睫:“秋月白。”
方雀:“对,我现在知道了,当年我阴差阳错救下的姑娘,就是秋月白。”
何山:“之后发生了什么?”
方雀:“后来,恐怖分子的船锁定了我的救生艇,他们谁都不追,也不去理沉没的后浪号,只是一个劲地追着我,他们船上有很多狙击手,很多枪,却始终没有开始射击。我渐渐意识到,他们制造这场海难的根本目的,就是活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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