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又为何没死?
姑娘你总算是醒了。惊喜的声音传入耳,我望着壁天裔身边的那个男子,不正是翔宇么。
我记起来了,在我意识丢去的最后一刻,听见牢门被人打开,一个人将我抱起。曾以为那是幻觉,原来不是,我真的被人救了,是翔宇吗。
壁天裔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看似大伤初愈的模样。他的黑瞳幽如深潭,一直深深地俯视着我。
我无法忽视那目光中时不时闪过一点儿深藏的无奈或者说,忧伤。
无奈,忧伤?
带着满腹的疑惑,我问:为何救我?
你就这样恨联?他的声音很是沙哑,似乎在qiáng撑着自己的体力问我。
觉得我就这样死了你不甘心是么?讨厌被壁天裔居高临下的俯视,感觉自己好渺小。很想起身,但是我动不了,整个身体的气力似乎被抽空。
把伤养好,朕,有很多话要问你。
他冷峻的目光扫过翔宇,一抹冷酷的寒气蹿上那苍白的脸颊:派人看着她,若再有个万一,朕唯你是问。
直到那个挺拔的伟岸消逝在我的视线后,四名看似武功高qiáng却又极为深沉的侍涌了进来,分别立在chuáng榻的左右两侧,如一个个冰雕傲立着。翔宇则静静地坐在凳上,目光笔直地注视着榻上的我,似乎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下一刻我又做出什么傻事。
我的目光凝望重重纱帷,青花缠枝的香炉中飘出淡淡细雾,空气中迷漫着馥郁佛手柑香气。赤金烛台上的红烛已燃去大半,那一簇金huáng的火焰噼啪映着痛苦的光影。
我的眼皮很沉重,挣扎片刻后便沉入睡梦,却惊醒。
惊醒过后又沉沉睡去,不一会儿再次惊醒。
反反复复地睡去又惊醒,惊醒又睡去,早已经折腾得我身心疲惫。
当我再次醒来已是次日日上三竿,暖暖的光芒隔着窗扉she了进来,翔宇仍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也就在此时,紧闭的门扉外传来一声高唱:涵贵妃驾到。
翔宇立刻起身,恭迎涵贵妃的到来,她青丝皆挽,玲珑步摇上的蝶翅,满饰银花,镶着jīng琢的流苏,长长垂下,随着她的步伐轻重而摇摆。举手投足间的风华耀眼异常,那娇柔的身姿在阳光的倾斜照耀下更显华贵。
看着她冰冷的目光笔直地she向我,水眸中没有丝毫的起伏,冷睇翔宇一眼:你们都下去,本宫有话要与她单独说。
皇上再三jiāo代,不得离开姑娘半步。娘娘与姑娘说的话,奴才们听不见。翔宇鱿苦音虽然谦卑,却有着说不上来的qiáng硬。
狗奴才,本宫的话也不听?她的声音中闪过明显的怒气。
娘娘恕罪,臣只是奉皇上之命行事。他不卑不亢,用平静的声音回答隐露怒气的,莫攸涵。
莫攸涵冷望他许久,看他丝毫不退让,便独自走向chuáng榻边缘坐下。而我的目光却是锐利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她在榻边坐下那一刻,一道刺目的寒光由她广袖内she出。
在心中暗自一声冷笑后,冷冷睇着这个面无表qíng的女子,只要我出一声,莫攸涵的东西,她恐怕连自己的地位都保不住。
可是我并不想揭穿,反而很期待她能在翔宇与众侍卫面前用那把锋利的匕首将我杀了,我本就生无可恋,临死前还可以将莫攸涵这个杀人凶手拖下水,未尝不是一件痛快的事。
可她只是坐在那儿直勾勾地看着我,目光复杂而深沉,藏在袖中的那把匕首迟迟未掏出。
辕慕雪,好久不见。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笑,却又无一丝笑意。
莫攸涵,好久不见。我扯了扯嘴角,唇舌gān燥。
皇上对你,真好。她轻声呢喃着:皇上对所有知道他受伤的人下了禁口令,满朝文武皆以为皇上只是身子不适罢了,根本无人知晓,那个刺杀皇上险些将南国毁灭的女子依旧好端端地被安置在这华丽的宫殿里。真是好奇,你辕慕雪凭什么?
她的瞳中有妒忌,有仇恨,更有那数不尽的哀伤。
就凭你儿时被皇上订为妻子?就凭你与辕羲九为了南国做出牺牲?
她提起辕羲九这个名字时,我冷笑:你没资格说这些。
你就有资格吗?莫攸涵猛然掐着我的下领,杀意毕露:背负着南国的使命去北国,却又放弃使命要远走高飞,再到你背叛南国做了北帝的元谨王后。
娘娘!翔宇一见莫攸涵的举动,立刻yù上前制止。
莫攸涵侧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愤怒地收回手,俯视着chuáng上那一动不动的我,翔宇这才松了口气。
好一句义正词严的指责。喉咙上的疼涩使我不由冷冷一阵抽气,猛然一阵剧咳。扯动了额头上刚愈合的伤,一股冰凉的感觉又在额头上蔓延着。
姑娘莫动气。翔宇一急,立刻吩咐道:传御医。
你的任xing,侮rǔ了南国未来皇后之名,给南国皇室抹黑。你的自私,让九王爷背弃了兄弟之qíng,与自己的亲妹妹远走高飞。你的妄为,害得一代名将在北国bào尸十日,甚至连全尸都未留下。莫攸涵用鄙夷仇恨的目光狠狠瞪着我。
这一切,难道不是拜你的好皇帝所赐吗?我一边剧咳一边冷笑,笑得尖锐讽刺。
眼角瞧见门扉外头那个无声无息而来的明huáng色身影,我的手紧握成拳:若非他使计bī我离开,我会侮rǔ南国未来皇后之名?你怪我让九王爷背弃兄弟之qíng,可壁天裔竟是一旨杀无赦yù了结九王爷的命,那这算不算背弃?若非他野心吞并北国,九王爷会尸骨无存?
莫攸涵闻我之言,竟是一阵惊诧,而门外那个男子冷漠的脸上竟闪过一抹疑惑。
皇上!翔宇这才发觉壁天裔站在门槛之外似乎已有一段时间,立刻跪地相迎。
而莫攸涵却是浑身一颤,立刻起身,正yù拜倒,袖中藏了许久的匕首却掉落在地,铿锵作响,她的脸一阵惨白地看着那个狠狠注视着她的壁天裔。
此刻的qíng形让我觉得好笑,快意。
一旨杀无赦yù了结九王爷的命?壁天裔收回投放在莫攸涵脸上的目光,转而扫向我,冷声重复了一遍,却又有着浓郁的疑惑。
翔宇,传郝哥立刻来这儿见联。他的瞳子如古并无波,实则满是惊涛骇làng,又如翻天的怒火,汹涌地yù喷薄而出。
涵贵妃,收起你的东西,立刻回盈chūn宫,没朕的允许不许出宫一步。
莫攸涵僵了片刻,嘴角勾起讽刺一笑,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无神地离去。她的背影犹如一个毫无生气的魂魄,痴痴地游dàng出去,无尽的悲哀笼罩。
等待郝哥来的同时,御医将我额头上的伤重新包扎了一下,止住了一直涌出的血,而壁天裔仍旧冷冷地站在原地,紧紧地抿着唇,墨瞳注视着我。
诡异的气氛将整间屋子笼罩得更加静谧,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那份冷凝压抑令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隐隐觉得这事有些诡异,而且十分不对劲。
皇上,郝哥统领到了。翔宇飞速奔进,俯首低声察报。
壁天裔一挥明huáng广袖,翔宇立刻冲外喊道:传郝哥。
一身素衣脸色略显苍白的郝哥缓缓迈了进来,现在的他与五年前所识的他竟截然不同。才踏入门槛,他双膝一弯便跪在壁天裔面前:参见皇上。
方才未央说朕一旨杀无赦结束了九王爷的命,朕倒很是迷惑。未唤他起身,只是冷冷地俯视着身侧单膝跪地男子。
臣也不知。郝哥的声音很平静。
你们在唱双簧吗?可笑地望着面前这两个人,我的心底一片疑惑,却仍然冷嘲热讽。
壁天裔倒似漫不经心地扬了扬嘴角:未央你倒是说说看,你话中之意。
我话中之意你自个儿心知肚明。得知九王爷要放弃与你之间的计划,你一怒之下竟然派郝哥半路阻杀我们。九王爷一直敬你为君,视你为兄,唯独这一次想要追寻自己的幸福,你却要杀无赦。我恨恨地看着那个无qíng冷血的君王,内心闪过一抹疼痛,万箭穿心三场面再次涌入脑海,我几yù窒息。
杀无赦?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却又更寒了几分,那瞳子犹如暗夜中的鬼魅,笔宜she向郝哥。
郝哥倏然间的沉默让我觉得诡异,目光不断游走在壁天裔与郝哥之间,似乎并非在做戏
臣知罪。郝哥重重地磕下头,将额头抵在冰凉的地面,久未仰起。
臣不能让您的皇后与您的兄弟远走高飞,让您受他人的耻笑。臣便唯有出此下策截杀九王爷与未央。
你我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从榻上弹坐而起,震惊地瞅着伏跪在地的郝哥,久久不能言语。
而壁天裔却是静静地凝视着我,眼底竟也有惊诧,那并不是作假,似乎真的不知qíng呢。
难怪那名送饭来的狱卒会突然对我说皇上崩了,还告诉我即将面对那残酷的刑法,目的就是为了让我自尽吧。那人,是郝哥派来的,他定是已然知晓我被关在牢中,他担心事迹败露,便用狱卒的话来激我自行了断。那么,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被人发觉。
你出去,你们都出去,我不想见你们!我猛然一阵虚脱,无力地倒回chuáng榻,我感觉到额头上的伤又裂了,冰凉的血蔓延至眼角,就像泪,沿着脸颊缓缓滑入袅枕。
翔宇你好生看着她,郝哥你随朕去御书房。丢下那一句看似不温不热实则掩藏着惊涛骇làng的话语,拂袖而去。
我闭着眼,脑海一片空白,呼吸逐渐困难,凉气一丝丝地灌入心间,很冷,很疼。仿佛在水中,有人将我重重地按下去,而我明明可以挣扎,可以反抗,却没有任何举动,任那滚滚的水涌进我的鼻,口,耳。
姑娘,你误会皇上了。翔宇微微的叹息声萦绕在耳边。
记得那日皇上收到九王爷的飞鸽传书,当即便将自己关在御书房内大半天,后来便召郝哥统领带着他的圣旨去见你们。皇上写那张圣旨时,微臣也在他身旁,清楚地记得里面写着:朕成全你们远走高飞。短短九个字,皇上却写了一时辰才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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