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们不敢反驳,又有人问,要教补习费吗?
松心说:“不用,我怕你们告到教育局。”
家长们笑着说:“乡里乡亲,怎么会告教育局呢?”
松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收拾书本,正式下班,骑电动车回家了。
松心每天留堂学生,教学成绩当然卓著,同事对她难免有些议论,因为她这个教法,等于变相施压其他老师加班。
期末,校长找她谈话,说,松心老师,有工作热情是好的,但学校有学校的教学秩序,这些补习工作,不如让校外辅导班完成。
松心说:“这个学期练出了小学生的背诵习惯,下学期就不补了。”
校长也没办法。
松心迎来了暑假,整天懒洋洋的,喝着消暑的果茶。
嘉木不知道她怎么了,松心大彻大悟地说:“没有皆大欢喜,也不用都去上大学,能识字,会算数,就行了。”
嘉木说:“人有一技之长,人品过得去,在社会上还是能生存的。”
松心嗯了一声。
常常有小学生找她玩,因为松心私下比较和悦,家里又有零食,还有好看的闲书。
尤其,有几个学生的父母困于生计,天天吵架,为了逃离,小学生对松心这里羡慕向往。
松心不由想起一句电影台词,人生永远艰辛,还是只在童年?
命好的,生在富贵且重视教育的家庭,命歹的,生在贫穷且家无宁日的地方。
松心找了本迷信的地摊命书来看。
小学生们缠着嘉木教他们跳傩舞,嘉木也很愿意,小孩子跟着手舞足蹈,院子前所未有的欢乐。
嘉木动了念头,扭头对松心说要生孩子。
松心没提防,一口茶呛着了。
嘉木就笑了,少年时那种没心没肺的笑意,从未经历复杂世故一样。
《青木瓜》21
秋季又开学了,松心已经要教三年级。
松心从不认为,班上前十名的小孩,是她教出来的。老师不过是学霸眼中的提词器,推进教学进度用的。
她也不特意关照成绩好的孩子,只是问他们的父母,有没有兴趣,假期送孩子去市里做辅导。
那些家长一半钓鱼一半真心地问,有没有好老师介绍。
松心也不要落人口舌,让家长以为她要赚介绍费,只是说:“市里有品牌的辅导机构,自然靠谱,家里有闲钱,也有亲戚在市里的,可以送过去。没条件的,就多看课外书吧。”
那些家长自己琢磨门道去了。
松心有数,乡镇班级前十的小孩,个个以为自己出众,长大往往也就拼个大专或二本。
好大学的学生,十有八九,都是市级以上企事业单位子女。
因为教育一向和基因、金钱挂钩,公平地保证社会的大部分人,世代为奴。
当然了,奴才也有等级,所以要领个文凭之类的合格证,和菜市场盖章的猪一样。
那天,松心看见班上考倒数的小学生,自觉地留堂,一个个朗诵和默写,她才有劲一点。
她像老油条一样,跟学生说,她先回去了。
那些小学生窃窃私语,说老师要回家生宝宝。
松心听见了,笑了,小学生真是太八卦了。
没多久,校长又找松心谈话了,说,松心老师,让好学生去市里补习,不是家家都有这个条件,不要过分增加家长的焦虑。
松心哦了一声,估计又是哪个家长来嚼舌根。
反正现代人的哲学,都是多说多错,多做多错,不说不错,不做不错。
但松心不是一般偏执,上课就开始作妖了,拿了市里重点小学的练习卷子,让学生做。
尖子生也就考个七八十分,再不是人人都爱的九十分。
她说:“卷子拿回去给爸妈看,签字了回来。”
很快家长就更焦虑了,纷纷问老师,孩子成绩下降是怎么回事。
松心说:“从来没下降过,一直就是这个分数,乡下小学和市重点小学的卷子不是一个难度。”
那些家长沉默了,往日那种得意骄傲消停了一点。
松心不愿意和家长歌舞升平,一部分家长难免说她脾气不好,一部分心里有数的,寒暑假悄悄送孩子去县里市里补习去了。
松心尽到了提醒义务,放学后,各家的前程都不关她的事。
她开车去市里找大姐少柔和二哥家麟,少柔的女儿越来越长进了,读着市重点小学。
据说很不好考,既要面试孩子,又要面试家长。
下午一放学,好几辆大巴校车在门口,车玻璃上标着目的地,专门往返几个依山傍水的高档小区。
松心跟着少柔接侄女,校门口也一点不市井,挨着风景区,山山水水洗人眼睛。
侄女的同学也才六七岁,一个个小大人,谈吐流利又大方,毫无瑟缩气。
松心叹口气,少柔问她怎么了。
松心说:“我在看四十年后统治各行各业的人。”
少柔说她神经病。
松心又说:“王侯将相本有种。”
《青木瓜》22
小学生,有的想交朋友,有的不愿交朋友,有的爱静,有的爱闹……课间难免起争执。
有经验的老师都会先发制人,抓双方父母来学校沟通教育,以免放学后,小学生当成一件大委屈向父母诉说,引起家长群大动肝火的混战,最后肯定要口诛笔伐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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