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她欲言又止地垂下两根枝条,“也就是说。我的树体……已经枯死了。”
小椿注视着不远处那棵伟岸庞大且支离破碎的乔木。
她滋养了三千年的根茎,每一寸的生长都是无数个日夜吐纳修炼的成果。
过往的光阴就此化为了腐朽,而白於山还是老样子。
想不到在人族眼中沧海桑田的草木,也会有感叹物是人非的时候。
心里正不是滋味,旁边冷不防凑近一张鞋拔子大脸,亲亲热热地过来拱她,鼻息里吐出的满是浓重的草腥气。
小椿登时受惊不小:“什么妖怪!”
鹿蜀被她嫌弃得委屈极了,挪动着鼻尖在周遭闻来闻去,它以为自己应该是个功臣的,可惜嬴舟全无表扬之意,反而一抬手怼着它的脸推开。
“这是那头鹿,之前在北号山时,你不是还骑过吗?”
末了又把那小畜生牵到边上,将写好的书信放在后背给它挂稳,“你别闲着了,替我给大祭司送信。”
他一拍其臀部,催着对方动身,“去吧。”
它撒欢般地打起响鼻嘶鸣,踏云往半空里飞奔,足下尽是缭绕丛生的火焰。
小椿伫立在底下,近乎仰望地目送着这似马非马,似鹿非鹿的走兽行远,“北号山啊……”
她吊起两条胳膊打量满地落叶,不禁奇怪,“我睡了多久?怎么瞧着都快入冬了。呼……”说完便打了个冷战,“风吹得凉飕飕的。”
“也没有很久。”嬴舟不知从何处翻出两块挡风板,像是特地为她量身定做,摆在左右圈成个圈儿,活似铁桶。
“大半年吧。”
彼时天边的晨曦刚好露出些许端倪,带着极强的穿透力,刺破浓云与浑浊的月夜,淋漓尽致地泼出大片华光。
少年盘膝而坐,他唯有坐下来时,才能与那棵幼树的高度相平视。
这场面落在外人眼中会很奇怪,一株草木,一个人。
他分明什么神态表情都瞧不见,竟丝毫不影响谈话与交流。
“原来外面才过去七个月啊。”
在她的梦里,已经和族人生活了几百年。
小椿忽然想。
倘若自己最后没有说出那句话,是不是就会一直在沉眠中,同记忆里的旧友长久的在一起呢?
但如今再好奇,也看不到另一条路的结局了。
“你感觉怎么样?”
对着一棵幼树就这点不太好。
他纵然有千万担忧,横看竖看却瞧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比方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者神魂有没有觉得不稳?”
“我倒是没什么异样,只不过……”
小椿伸出自己的枝叶,叶片卷成了一团,好似握拳的姿态,“我现在既不是□□,也并非濒死。”
“那岂不是,又要重新从一棵幼苗开始生长了……”
然后再长个几千年才可凝聚人形。
她沮丧地张开双臂,仰天长叹,“太难等了吧!”
嬴舟不知要如何安慰,嘴唇轻轻一开合,继而郑重道:
“没关系,这一回有我陪着你。”
“不仅是我,狼族里、妖族里还有很多人。白於山不会冷清的。”
言至于此,他约莫是下定了怎样的决心,两手搁在脚踝边,面向晨光。
“其实,我犹豫过要不要再叫醒你。”
“寒洇曾言,沉眠是树精自身的选择,我能许诺给你的,毕竟只有一千多年的寿命,与其说是我陪着你,倒不如说你是陪我。”
“我不想因为我的自私,让你再陷入孑然一身的绝境中。”
嬴舟用力抿了一下唇,“后来我便一直想,你若是真的觉得沉眠更好,就这样睡着也没关系。反正你几时愿意醒来,我都在,我……”
话还没说完,耳边就响起了一声均匀绵长的轻鼾。
嬴舟:“……”
她居然,睡过去了。
浪费感情!
算了。
嬴舟把后面的话咽回腹中。
大概对她讲这些,也不合适吧。
不知是否同神魂受损的缘故有关,在那之后小椿时醒时眠,往往沉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但她不管再睡多久,却没能梦见那个鸟语花香的树族白於山。
这期间,周围倒是热闹得很,隔三差五有人上门。
嬴舟的书信寄出去没多久,老狼妖就在康乔的搀扶下骑着他的白驳,一步三喘地到山里来看小椿的幼苗。
——说是幼苗也不大准确,自打她苏醒,那树长得越来越快,眼见行将高过嬴舟了,树干枝叶愈发茁壮。
能得这老妖精亲自前来,多半还是为了见一见稀罕事。
小椿难得有片刻不困,还得忍受他上下其手地扒拉着端详,实在是憋着一大口起床气。
“你到底看出什么名堂了没呀。”
她不住晃动着枝条,“我真的要再修炼三千年吗?不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么,这不缩短个两千多年不合适吧?”
完了还很理直气壮,“三千年,嬴舟胎都投两回了!”
嬴舟:“……”
老狼妖岁数大了,不免嫌她聒噪,“你着什么急。老夫我又不是神仙,哪能一眼看出来。”
他故意慢条斯理,“再说,饭要一口一口吃,修炼也得日积月累,厚积薄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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