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的一个迟等,他现在站在房门口,鼻尖嗅到屋内的白年残留下的气息。
他在这一瞬间,涌起的不是滔天的愤怒,他垂着眼睛十分虔诚地想着——不管是谁带走了他的白老师,他只恳求对方能够好好善待白年。
不要让白年受伤,不要让白年害怕。
为此他甚至愿意虔诚的献出自己的生命。
迟等为此疑惑,他觉得自己应该愤怒,担忧甚至是恐惧,可是在这些情绪在这个瞬间被骤然涌上的“乞求”情绪全都压了下去。
他在到这间房门的门口之前,甚至都愤怒地想要杀了目之所见所能见到的任何人。
可是现在,什么愤怒都没有了。
迟等原来非常讨厌蛇,看见了的时候浑身鸡皮疙瘩会不停止地冒出来,脑子里只剩下“杀了它”这个年头。
他过去非常恐惧黑暗,在绝对的黑暗中,他心里会迫切地想要逃跑,要逃离这种令人窒息的黑暗。
迟等抬起头,他盯着屋内看了好一会儿。
原来这个世界,有一种害怕会让人产生无力感。
就是除了乞求上苍垂怜之外,再也翻腾不出其他的情绪。
迟等抬手擦了下自己额头的滚落不停的汗珠,他的大脑有些无意识地在运转着。
之前在胶囊旅店,他没见白年后跟白年说“腿软”也不是胡说,他现在膝盖就有些发软。
迟等对此是疑惑的,他觉得自己应该先进屋内判断一下屋内的状况,看下白年逃掉的可能性,再到周围找一下。
或者一把火烧了这个旅店,然后去找今天斗兽场的霍老板,他得让对方悔得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才行。
迟等的意识在提醒自己,他应该做一点什么,他至少应该要做一点什么事情。
他妈的他至少得做一点什么事情!可是他仍旧站在门口,满头大汗,眼珠在眼眶中快速地滚动着。
如果这个门边廊上恰好有人经过的话,他或许会看到这吃惊的一幕。
站立在房门口一动不动哨兵,他身后出现了一条若隐若现的蛇尾,那蛇尾形状巨大,在地板上小范围地游移着。
迟等不知道自己身体的变化,他的意识像是掉进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
那个他所厌恶的精神体,像是个古怪的巨兽,正缓慢地从他身体里钻出来,迟等无知无觉,他抬起手抹自己额头的汗,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混沌。
他眼珠漆黑,突然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一只非常小的水母,在空气中浮动着,它像是破开了迟等的黑暗,那微弱的光芒,让迟等的呼吸都平静了下来,他如雨下的汗珠,好像也在这一刹那停了下来。
迟等身后跃跃欲试的巨蛇,在这一瞬间也骤然消失。
那只小水母游荡到了迟等的肩头处,迟等长出了一口气,内心骤然平静了下来。
就像之前很多次,他在黑暗中,被白年唤醒。
迟等咽了下口水,他重新掌握了自己双腿的控制权,他哑着嗓子沉闷地笑出了一声,然后走进了这间他之前怎么都走不进去的房间。
房间内的东西像是被闯入者随意翻了一通,迟等给白年买的几本小人书被丢在了地上。
迟等眯着眼睛观察屋内的环境,窗户开着,窗前桌子上的水杯可能是因为主人当时的着急,而洒了一大滩水在周围。
迟等走到窗户边,他伸手在茶杯内抹了下,杯内的茶水竟然还带着微热。
迟等端起水杯,一口喝尽了杯内的余水,而后往窗外看去。
他们住在三楼,这个程度的高度,身为哨兵的迟等跳下去逃跑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是身为向导的白年会不会选择跳窗逃生,迟等不太确定。
迟等探了半个身子出去,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自己身旁打转的小水母:“他是特意把你留下来的?还是特意把你放回来?你会知道他现在在哪?”小水母似被冷落许久,立刻挥动起了自己的触手,从窗口飘了出去。
迟等伸手想要去抓,大半个身子探出窗外,而后顿了顿,他径直翻出窗外,借着墙壁上几根凸起的灯管顺利抵到了地面。
漂浮着下坠的小水母在他之后也缓缓地落了下来,而后又径直往前飘去。
迟等眼睛一亮,立刻跟了上去。
照这样看的话,可能白年成功逃跑,然后特意放了只水母出来回来找他。
迟等盯着那个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小水母,十分缓慢地长出了一口气。
他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有些轻微地放松了下来,他还有心情地好笑地思考着——白老师可真厉害,这也能跑掉。
他好像地想完后,他神经一凛,缓慢地松了一口气,他庆幸白年能跑掉,非常非常庆幸。
他心情才刚放松下来,跟着小水母缓慢地走进了一个漆黑的巷子,又在黑暗巷内一个红色的霓虹灯下发现一个集装箱。
那小水母从集装箱开着的缝隙里钻了进去,迟等推开了集装箱的门,透过外面霓虹灯能观察到,集装箱像是谁布置的一个临时居所,摆放了一张床,床边甚至还有个衣柜。
迟等感受到了白年的气息,他毫无道理地鼻头突然一酸。
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迟等觉得自己有些狼狈,他低头咳了一声,小声对着衣柜的方向说了句:“白老师?”隔了一会儿,迟等听见里面传出了个熟悉的声音:“嗯,”白年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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